2010中国艺术家权力榜

　　谷文达

　　用强身中药治理中国画的虚弱

　　“之所以会有一种针对性，都是因为我过去二十多年作为一个‘两栖动物’，有一个参照系，能清晰地看到美国人所看不到的美国，同时也能清晰地看到中国人所看不到的中国”

　　“中国经济越强大，中国元素越会慢慢从区域走向全球。中国元素会变成亚洲元素，最后变成世界元素”

　　本刊记者 刘子超

　　实习记者 蔡月香 袁诚 发自北京

　　谷文达 1955年生于上海。“八五美术新潮运动”领军人物之一，与徐冰、黄永砯、蔡国强并称“中国实验艺术四大金刚”。上世纪80年代早期，他用错位、肢解的书法做实验水墨，挑战正统体制，影响了后来的一代艺术家。1987年移民美国，开始创作大规模装置。他用人的头发和胎盘粉创作作品，试图探索多元文化、全球化的主题。从创新水墨到《碑林：唐诗后著》，他把自己定位为一位有力的文化讲解人，不断阐释着存在于全球化时代的文化、语言障碍。近期作品包括《天堂红灯》和《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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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文达出现在深圳OCT当代艺术中心。这里正举办他的首个实验水墨艺术展。他依然留着标志性的发型：头顶剃光，脑后挽一条长至腰际的辫子。这位旅美艺术家曾笑称，他之所以舍不得剪掉这头长发，因为它们一半长在中国，另一半长在美国。

　　“它们看起来都一样，象征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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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文达最富盛名的系列装置作品《联合国》也与头发有关。从1993年起，谷文达开始了可能是当代美术史上最为野心勃勃、题材覆盖面最广、涉及世界文化和民族最多、散布区域最广的艺术作品——系列人发装置艺术《联合国》。

　　在15年时间里，谷文达“入侵”了25个国家，在当地为这些国家和民族建立他们的文化纪念碑。在开始一个作品之前，谷文达和助手们需要到当地的理发店收取当地人的头发。谷文达说，如今，至少有四百多万不同国籍者的头发融入了他的作品之中，而这些头发的重量达到四吨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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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这些作品引来争议。

　　在波兰，面对散落在救护床和白床单上的波兰人头发，人们开始哭泣，因为他们想到了纳粹时期的暴行。展览在24小时内被取消了。在以色列，他使用犹太人的头发，掀起轩然大波。当地报纸以此为专题采访当地重要的美术馆长、著名的诗人和政治活动家。在瑞典的国际展览上，以苏联解体为背景的《联合国》在开幕式上遭参展俄国艺术家破坏，甚至招来成批警察，进而引起瑞典学术、新闻和艺术界持续一年多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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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年远赴美国纽约之前，谷文达已是国内功成名就的艺术家。他1955年出生于上海。祖父谷剑尘是与田汉、欧阳予倩齐名的话剧、电影导演。文革期间，学校被迫关闭，他随祖父学习古典文学，纯属偶然地接触到国画和木刻。

　　1980年代，谷文达进入浙江美术学院攻读国画研究生。在那段日子里，他花在读书上的时间远远超过画画。从古今中外的哲学、文学、宗教、科学到美术史，两年里，他的卡片文摘足足有两箱子。

　　正是在那段时间，罗素和维特根斯坦在语言问题上的争论，使谷文达对语言不能完全表达物质世界的神秘主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对文字的不信任，到产生对历史和文化的质疑，形成了谷文达以伪文字、改体字、错体字、漏体字和印刷体字为视觉主体的一批大型的水墨书法绘画、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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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谷文达以《遗失的王朝——静观的世界》大型水墨书画系列参与了湖北全国国画邀请展，震动了当时的国画界。之后，谷文达又陆续以传统中国诗、书、画、印中的书法文字为画，通过肢解、错位、重组，创造出中国文化符号意味浓厚、视觉冲击力强劲、观念内涵丰富并且保留一定传统因素的水墨画。这其中包括《遗失的王朝——图腾与禁忌的现代意义》、《遗失的王朝——我批阅三男三女所写的静字》、《静则生灵》、《他 ×她》等一系列观念水墨作品。

　　“八五美术新潮”运动中，谷文达以充满破坏力的肢解文字和具有改造精神的实验水墨画成为领军人物。高铭潞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中曾如此评价：“谷文达是在八五美术新潮中惟一的能够与美术群体抗衡的个体艺术家。”谷文达的老师陆俨少曾对他说：“你不是一匹骏马，而是一匹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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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年，谷文达远赴美国，先在旧金山艺术学院学习，然后转到亨特学院，最终把纽约作为基地。

　　最初的两三年里，谷文达考虑把人体材料作为“最强有力的艺术媒介”。1989年，他举办了首次个展《俄狄浦斯再发现》。他从世界各地搜集了六十多位女性的卫生巾和止血棉条，将它们放置在白丝枕头和大块玻璃上。展览一开始，观众愤怒的来信就如雪片般飞来，甚至博物馆董事会成员也以辞退他相威胁。

　　“止血棉条使我的事业停顿了许多年，”谷文达回忆说，“我原以为在西方，人们可以自由地表达，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么多政治和社会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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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漫长的争议、误读之后，西方主流艺术界逐渐开始接受谷文达。

　　1999年，《美国艺术》杂志以封面报道的最高规格，介绍了谷文达和他的作品，他由此成为第一位登上美国权威艺术杂志的中国艺术家。

　　无论是包容还是招安，这一过程本身亦体现了谷文达作品一以贯之的主题——“文化交流中的人类境遇、讽刺和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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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文达曾说，1987年移居纽约后，他每年的花费不到一万美元，尝过挨饿的滋味。如今，他在纽约、上海和北京都有工作室。他和身为美国设计师的妻子住在布鲁克林海茨的乡镇里，用19世纪后期的风格装修他们的房子，并点缀自己的水墨作品。他的书架上依然摆满福柯和维特根斯坦的著作。

　　接受采访时，他对任何话题都不讳莫如深。他曾对媒体说，他的早期伪字作品标价最低两万美金，《联合国》标价超过十万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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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来，谷文达一直在寻求一种将头发制成墨的方法。他尝试过各种手段，最后终于在中药的制作过程中找到灵感。接着，他又以绿茶为原料制成宣纸。他将这两件作品称为《墨•炼金术》和《茶•炼金术》。他希望藉物质与精神的双重DNA画出更具当代性的水墨作品。

　　在《中园》的方案中，谷文达把山水画搬到了大自然中。他使用大量中国符号，以自然界的常青树、河道、池塘和湖泊等为媒材，以中国汉字书法结构来创造园林格局。森林和河流都体现了书法的形式，在其中漫步或乘船，给人一种人在字中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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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谷文达越来越把重心移向国内。他不止一次地表示，希望能够借助中国政治经济的发展，推出真正属于中国的当代艺术。

　　“中国元素的内涵在变，中国经济越强大，中国元素越会慢慢从区域走向全球，”他说，“中国元素会变成亚洲元素，最后变成世界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