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28日,长沙市岳麓区交警为学校校车粘贴全国统一校车新标志。在长沙,合格的校车除了必须粘贴校车标志外,校车运送学生和幼儿时还需备齐四证——驾驶证、行驶证、校车准驾证、校车备案登记证。资料图片 |
昨日,长沙望城县,家长刘建斌将儿子送上一辆“黑校车”。尽管在此之前,学校曾谆谆告诫他,不要让孩子搭“黑车”上学。
刘建斌不是不明白“黑车”将给孩子带来的安全隐患,但事实摆在他眼前的是,除了“黑校车”,他别无选择。
近年来,湖南农村小学生源的萎缩,致使村级小学大量合并,至此,“村村有小学”的教学格局被打破,一些农村学童必须走更远的路,才能上学。然而,这部分学童上下学的交通问题,却被忽略了。
而由此,“黑校车”开始在农村蔓延,家长租“黑车”送孩子上学,已被视为“正常”。
“不坐黑车,孩子只能走路上学。”刘建斌的无奈,事实上已成了众多农村家长的无奈。
本报记者龙涛 童辉 长沙报道
1学生家长担心意外
但还是把儿子送上“黑车”
刘建斌家住望城县雷锋镇,儿子今年10岁,在坪山村平安小学读5年级。从其住所到学校,相距约有8公里,如果走路,以10岁小孩的脚程,至少需一个小时。
2年前,刘建斌每天接送儿子上下学。但在镇上做生意后,根本抽不出时间接送。
他将眼光转向街头那些面的,在店面附近,他找了一辆他认为车况比较好的面的,他决定租面的定时接送孩子上下学。
儿子三年级新学期报到的那天,刘建斌搭着面的,陪儿子一起去了学校。
在学校里,他和其他家长在聊天时发现,很多学生也住在镇上,当说起送孩子上学的问题,都大倒苦水。“不如一起包车接送吧,方便,还省钱。”刘建斌提议说。这一提议立即得到了10多个家长的响应。家长和面的司机余师傅约定,每人每学期200多元,上午上学、下午放学每天接送两次,不许超载。余师傅答应了,从此开始担任了这些孩子的接送任务。
家长们都认为,只要不超载,乘坐这样的车上学,比起自己儿时的上学经历已经要幸福很多倍了。但他们的想法,在衡南送学车坠河致14名学生死亡事件发生后,被打破。
“看到那个报道后,很震惊。”刘建斌坦言。在衡南送学车坠河事件发生后,学校专门找到家长,让家长不要再租“黑车”接送孩子。事后,刘建斌仔细考虑了一下,学校不能寄宿,又没有校车,更没有通往学校的公交车,而搭去往坪塘的客车班车,由于班车发车时间不稳定,孩子容易上课迟到。除此之外,他只有自己接送。
“都是独生子女,谁不担心?”刘建斌说,尤其是冬天天气恶劣情况下,他更是担心出现意外,但除了自己雇车,以现在的条件,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尽管刘建斌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昨日,他还是把孩子送上了一辆黑面的。
他没得选择。
2学校校长劝说家长
却面临“只能走路上学”的尴尬
昨日下午4时许,平安学校学生早已放学。一辆面的停靠在校外,等待接最后一批学生,面的的背后贴着“实习”二字。
学生们争先恐后挤上面包车,后排4个,中间两排各3个,前面两个大人,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塞得严严实实。在一阵黑烟中,小面包载着满车的学生离开。
事实上,早在2007年,湖南省教育厅、公安厅就联合发文决定:自2007年2月1日起,严禁租用个人车辆作为校车,校车的车型应当为客车。三轮汽车、低速载货汽车等其他车型以及拼装车、达到报废标准的客车不得用作校车。
在昨日的省教育厅紧急通报会上,更是再次明令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各中小学校(幼儿园)要通过课堂教学、主题活动等形式,加强对学生的乘车安全知识教育,严格要求学生自觉不乘坐三轮汽车、拖拉机等非客运车辆,不乘“病车”、超载车及其它非法营运车辆。
在衡南事件发生后,平安小学曾找过家长,提醒家长不要让孩子坐“黑车”。但是有些家长对学校说,如果不坐黑车,那学生只能走路上学。
平安小学校长刘钢为此语塞,“我不可能鼓励他们去租车,只能劝说家长多抽点时间接送。”
平安小学原为坪山村村小,地处双凤村、合心村、石塘村及马头村中心地带。近十年来,周边四村村小相继被合并,只剩下了平安小学。而由此,学生上学的半径也由两三公里扩散到七八公里。
刘钢说,以农村小学的财力,根本无法解决校车问题,而另外一个制约的条件是,农村学生住得比较分散,道路状况比较差,接送难度大。
3开“黑校车”的司机
既怕家长埋怨,又怕运政处罚
望城县教育局曾在全县乡村小学进行过一次调研,向公交公司反映过学生上学难的问题,试图通过完善农村公交体系,解决部分学生上学难的问题,然而,考虑到效益问题,仅虹桥小学通上了公交车。此后,学生交通问题一直被束之高阁。
在此情况下,“黑校车”应运而生。在最近的一次查处行动中,交警部门在与雷锋镇毗邻的莲花镇查到了四五辆三无车辆,里面坐的都是学生。
当地运政部门负责人佘一天称,在农村,接送学生的面包车多为非法营运,基本上没有办理相关手续。然而农村交通运力的不足,致使非法营运车辆在农村颇有市场。
一位改装摩托车车主说,买车需要一万多元,办理正规手续需四五千元。所以,绝大多数车主都不愿意办正规手续,包括他自己。他自称从不载学生,但每天他也是用这辆车,接送自己孩子上下学。
接送学生已两年的面的司机余师傅说,他开始并没有打算接送学生的,是熟人主动找到他,联系了10多个家长。做了之后,他发现,赚的钱不多,还特辛苦。由于学生居住地比较分散,每天上午6时许就得起床,下午3时正忙的时候又要去接,稍微晚了点,还要遭家长埋怨。而与此同时,他还要承担被运政、交警等部门罚款的风险,加之农村道路状况差,责任非常大。
“送完这个学期,我真的不想做了,那孩子就只能走路上学。”同为家长的余师傅也渴望着,有一天,送孩子上下学的,是宽敞的校车。
莲花镇副镇长侯光曾就镇里的几所村小开通校车进行过论证,但后来,他发现没人愿意做。在道路状况不佳的农村,校车安全难以得到保证,利润低,而风险却高,一旦出现交通事故,最终还是由政府来埋单。
4教育部门困惑
集中整治是没办法的办法
“严格意义上,中国没有一辆校车。”望城县教育局纪委书记胡伟形容国内目前校车状态如是说。
今年7月1日,由国家质检总局和国家标准委联合发布的强制性国家标准《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正式实施,标准对小学生校车安全带、安装“汽车黑匣子”、至少应设两个应急出口、双层客车和铰接客车均不得作为校车等都作了详细规定。
而事实上,即使在校车比较规范的长沙市区,一些校车也难以达到这个标准。
望城对这一标准更是望尘莫及。胡伟说,“望城118所学校,至今没有一辆校车。”而究其原因,是没有足够经费。
在没有校车的日子里,对于学生交通安全问题,望城解决的方式是,由县综治办牵头,联合交通、教育、交警等多部门,对校园周边“黑车”进行一年四到五次的集中整治。
但“只有学校有校车了,这种现象才有可能杜绝。”刘建斌建议说,其实政府可以主导,引进社会资本,给予适当补贴,将农村学生接送车进行规范。刘建斌的想法,胡伟称县教育局不是没有想过。自农村小学撤点并校后,交通安全问题日益凸显,教育局曾到多地调研过,原来打算引进有资质的专业公司在农村开通校车,但仔细一论证,利润少风险大,如果提高校车费用,又增加农村家庭负担,种种原因,这一设想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胡伟说,就农村孩子交通安全问题,望城教育局曾和宁乡、浏阳等地教育局探讨过,而同样,他们也一样无从下手。
对这样的现实,胡伟表示非常无奈,他说,现在政府部门只能做到的是,加强对车况很糟糕的、有重大安全隐患的车辆进行打击,防止重大安全事故的发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昨日,胡伟忙着准备今天全县召开的农村学生交通安全会,他说,明年,县里有可能会下决心解决这一问题,按照《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标准配备校车。但这一切,仍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