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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学者眼中的鸦片战争

2011年11月18日18:17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黄广明 吴琦

  鸦片战争意义论述的流变

  20世纪,亚洲诸国均不同程度地遭到西方国家的殖民侵略,仅以鸦片为例,在印度种植,在中国内地出售,同时波及新加坡等其他国家和地区,香港也因为鸦片而改变了命运。但相较而言,以鸦片战争之名发起“牢记国耻”的历史教育则更具有中国特色。

  这样迥异的历史观根植于各国不同的政治经济条件和历史教育,即使是共同的一段历史也有多样化解读的可能。“历史不是科学,只有19世纪的人才认为历史是客观的,实际上,历史太主观了。”蓝诗玲说,“比如,我们英国人描写法国大革命,也许会更强调当时的恐怖,但法国人去写,则会看成一个为了自由和人权的革命。”

  与此同时,时间也会改变人们对历史的看法。翻阅清末到现在各个版本的教科书之后,蓝诗玲发现,从1920年代开始,中国教科书当中对鸦片战争的提法出现了变化。在那之前,鸦片战争只是清政府诸多问题中的一个,和新疆平叛、太平天国内乱等量齐观,而中国人谈论鸦片战争会带有更多的自我批评的色彩;在那之后,情况大不一样,鸦片战争一跃成为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当时中国社会的所有问题亦被统统归咎于帝国主义。

  这种变化引发了她极大的研究兴趣: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中国特色的国耻教育?

  “一是中国政府要比原来更有自信心,觉得国家已经强大起来,也可以批评西方;二是中国仍然怀疑西方,两者在政治、经贸、文化等方面仍然会发生冲突,政府仍然需要告诉中国人,‘西方对中国别有用心’。”

  蓝诗玲说,在中国,鸦片战争已被塑造成西方侵略与中国人反抗的象征,但这场战争实际上是由一个烦扰的皇帝、撒谎的将军、勾结者及务实独立的商人合成的悲剧。“中国人对英国人的反应比我原来想到的要灵活得多。我认为,与其说爱国主义是塑造近代中国包括香港的关键力量,不如说实用主义同时也是关键力量。”

  她认为,不能只研究对外战争,也要研究国内战争,并不是中国所有的问题都来自外国人,也有一些来自中国人自己。不管在哪个国家,独立、批评性的思维是最关键的。

  超越国族认同如何可能

  现年36岁的蓝诗玲对中国的兴趣由来已久,她毕业于剑桥大学中文系,后又取得现当代中国文学博士,先后在剑桥大学和伦敦大学讲授中国历史与文学。她还将鲁迅的《呐喊》、《彷徨》、《故事新编》,张爱玲的《色戒》,韩少功的《马桥词典》等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成英文。

  “对我来讲,中国是非常矛盾的地方,这里的爱国主义教育要比英国国内多得多,同时,中国在很多方面对外来世界的态度又比英国更加开放。”

  在中国的大学里,能讲一口熟练英文的人并不少见,但在英国,即使是牛津、剑桥这样的一流学校,绝大多数老师和同学都完全不会中文,中国人对西方的了解远远超过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翻译的外文书籍在英国每年的出版物中只占2%,这一数据包括所有语种,而中国市场每年翻译的外文书则不计其数。

  在为写作《鸦片战争》做调查采访时,她也发觉,很多“愤青”会在星巴克里点一杯咖啡,然后跟她大骂万恶的帝国主义。有一次,甚至有人扬言要带着军队打到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把原属于圆明园的文物抢回来,而采访一结束,对方又开始向她咨询如何申请去伦敦留学。

  “中国人很国际化,很实用主义。”她把这种现象称为“Odd hybrid”(奇怪的混血儿)。她援引一项美国的政治科学的研究结果,从心理学上看,中国人接受矛盾的能力要比美国人强,因此也更灵活。

  中国误解西方,西方也误解中国。历史上,西方对中国素有“黄祸”之说,现在又有“中国威胁论”,蓝诗玲认为黄祸论就是威胁论的前身,是非理性的观念,这是近年来媒体“非专业化”地渲染造成的后果。但在这种渲染的背后,是西方一直以来对中国的“尊重”——这个拥有漫长历史文明的大国始终和西方保持着距离,没有全盘西化,这也许代表着另一种可能性,是一个真正的他者,中国有时值得崇拜,有时又需要提防。

  这似乎成了一个无解的命题,东方与西方这样一个二元对立的认识框架,在历史和现实的拖拽之下,很难浮出水面,得到澄清,或者被规避。对此,蓝诗玲的答案是:“1841年,英国人打到广州。当时的广州人很矛盾,一方面很害怕,另一方面一部分人也可以帮英国人买东西、开船,获得一些利益。广州市内有很多中国军队,但并不都是准备跟英国人打仗,不同省籍的人还发生冲突,人民内部的矛盾也挺严重。在研究过程中,我发现国族认同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划一,并不能把入侵者和被侵略者分得那么清楚,中国人和英国人的观点都比我原来想象的复杂。

  牢记国耻比较有中国特色

  人物周刊:国耻教育是现在中国历史教育的一个显著特点,你如何评价这种教育呢?在英国有国耻教育么?

  蓝诗玲:我觉得强调国耻是比较有中国特色的事情,很多国家要谈自己的英雄,不一定跟国耻有关系,像勾践,卧薪尝胆这个故事也跟国耻有关系,还有林则徐。

  人物周刊:你觉得国耻教育的目的是什么?

  蓝诗玲:我对中国国内关于百年国耻的态度是,完全应该纪念,我觉得英国人不够了解这个历史,想要理解当代中国与西方冲突必须了解这段历史。英国人太容易忘记这段历史了。必须了解历史。我觉得帝国主义就是非常坏,没人可以为它辩护。但我有点质疑的是,中国的教科书对近两百多年的历史不太平衡,用很多时间去纪念百年国耻,但1949年以后的历史纪念得比较少,比如说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灾难性的事件。中国近代史在国内比较敏感。我觉得看历史要用一个比较全面的视角。不能只研究对外战争,同时也要研究国内战争,并不是所有的中国问题都来自外国人,也有一些来自中国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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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秀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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