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期
陈红旗遥指杏仔村的方向
导读2015年4月6日晚6点46分左右,福建漳州古雷PX工厂发生爆炸,这已经是两年内该项目发生的第二起爆炸事故。截至发稿时,事故已造成2人重伤,12人轻伤。
随风肆虐的火光,从天而降的黑雨,让这座伸入大海的美丽半岛变成人间险境,岛上居民开始惊慌逃离。事实上,逃离从6年前便已开始,自2009年5月8日,古雷石化启动项目正式动工以来,小岛已再无宁日。
在爆炸后的36小时与过往的2162天,逃离早已以不同形式开始,关乎生命,也关乎信心。
4月6日傍晚,古雷镇杏仔村村民陈贵把刚刚熬好的排骨粥端上餐桌,他的妻子杨云正准备给两岁的儿子洗澡。小家伙哭闹着,不愿进浴盆。
忽然,陈贵家里的灯一暗,一声巨响从西北方传来,紧接着家中的所有玻璃便“砰”的一声炸开,玻璃碎屑散落一地。浴盆边的小家伙吓楞了,半天才哭喊出第一声。
陈贵一家冲出家门,家门外800余米的腾龙芳烃化工厂上方,一朵蘑菇云嵌在被烧红的天空中。杨云说,当时四周反常地寂静,她抱着儿子浑身发抖。
原本住着752户居民的古雷镇杏仔村,由于毗邻化工厂去年秋天开始搬迁,爆炸发生时只剩下包括陈贵在内的19户人家。用村里人的话形容,搬迁后的杏仔村断壁残垣,“就像个鬼村”。
爆炸给“鬼村”的残存居民下了最后通牒。陈贵开车带着家人,冲向码头,“那个时候根本不敢走陆路”,因为陆路要经过化工厂,他担心再次爆炸。陈贵决定去码头开自家小船离开古雷,这是他认为最安全的方法。
陈贵到码头的时候,有很多人正站在岸边发愁。四月的傍晚,海水已经退潮,渔船都搁浅了,只有陈贵家的汽艇能出海。
大家都盼着能蹭上陈家的汽艇,平时坐四个人的空间里,大人孩子瞬间挤了三十个人,还有一些人实在上不去,慌乱地四处跑动。
晚上7点10分,汽艇离开杏仔村码头,朝东边的一座小岛开去。
拥挤的汽艇里,手机此起彼伏地响着,那些此前搬离杏仔村的人们,不断打电话来问平安。
坐在汽艇最后的林寡妇突然嚎啕大哭。
爆炸后,林寡妇背着80岁的婆婆跌跌撞撞地朝码头逃命,半路实在走不动了,就把婆婆留在了村东头的开漳圣王庙里。上了船后,给婆婆的小儿子打电话时,她再也压抑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和抛弃亲人的自责,哭声怎么都止不住。
海面上刮起了大风,从未出过海的女人们受不了颠簸,胃里翻江倒海,有几人扒着船边向海里呕吐。
开船的陈贵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只希望快一点到达对岸的沙洲岛,这个严重超载的小艇在海上多待一秒都可能威胁生命。
这一次,有着21年捕鱼经验的陈贵再一次得到海神眷顾。半小时后,小艇在沙洲岛安全靠岸,一座只有一对老夫妇看守的海上荒岛。
脱离生命危险的人们这时才发现,离开家的时候根本没顾得上带财物,身上也只穿着薄薄的衣服。陈贵家本来要洗澡的小儿子还光着身子,已经冻得嘴唇发紫。
天已经黑了下来,男人们开始掰断岛上晾紫菜的竹竿儿,堆在地上生火,女人们借了老夫妇家的被单裹在孩子们身上。
陈家两个孩子在沙滩上睡着了,杨云在海边等待救援。她望着对岸火光中的家,心想,“也许再也回不去古雷了”。
没有挤上小艇的人们,也在用各自的方式突围。
爆炸后,58岁的陈红旗拉着老伴奔到村东港口时,陈贵家的船已经拥挤不堪。眼看着严重超载的快艇不堪重负,陈红旗和老伴留了下来。他们选择了被陈贵家“放弃”的另外一条陆地“逃生路”。
陈红旗的小儿子打来电话,要从新港城开车回杏仔村接他们离开。陈红旗不让,“怕还要爆炸,危险啊!”
晚上八点,儿子还是来了。儿子驾车载上父母,行驶在出岛必经的511县道上,最近时,离冒着火焰的化工厂只有十来米。一家三口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坐上儿子的车,陈红旗这才发现他只穿着一双拖鞋,裤裆上破了一道大口子。
当天夜里,爆炸地点最近的杏仔村、岱仔村村民多数自行逃离,有的乘船前往周围离岛、东山岛避难,有的则选择冒险穿越511县道出岛投奔亲戚。那些既没有车船、也没有亲戚接应的老人们,则聚集在村庄中心的庙里,抱团取暖,祈求“开漳圣王”保佑。
深夜,古雷岛海上一片漆黑。只有化工厂的火光冲向天空。躁动的气氛开始向离爆炸点较远的古雷镇、古城村、下垵村蔓延开来。
第二天一早,这些周边的村民也踏上了逃亡之路,临近租车公司的服务电话几乎没有停歇。司机刘师傅几次往返古雷镇和杜浔镇接人,然而遇到为消防车让路等需要戒严的时候,任何车辆都进不了古雷。
在离古雷镇尚有十来公里的戒严口,刘师傅看见一个男子用摩托车载着5个孩子出来。因为外面的车子暂时进不去,这个男子就决定先带所有孩子出来。他仍记得那男子把孩子交给他时的眼神。
刘师傅还在港口村遇见一对老夫妇,一个眼盲,一个久病在床。儿女们给老人留了两天的食物便坐他的车走了,老人说:“逃不出去不逃了,就死在古雷”。
出岛的路上,随处可见这样的场景:一辆小三轮上挤了七八个人;两口子骑着摩托背着被子疾驰;有人甚至选择步行,行进在私家车、大巴、消防车和交警之间……因为降温风大,妇女用绿色、红色的围巾包着头,有人上身裹着羽绒服、脚上却还穿着凉拖。
4月7日下午16点40分左右,经过21个小时的奋战,3个起火储罐的明火一度被扑灭,但在晚间19点40分,610号罐复燃。4月8日,爆炸后第三天,化工厂还在燃烧。
这意味着心存侥幸的人们都不得不下决心离开。4月8日中午,最后留守的居民也相继被政府大巴接出,安置在杜浔镇的几处安置点。
陈贵一家被海上救援队接出沙洲岛后,从东山半岛上岸辗转到了杜浔,住进了宏宾公寓安置点。宏宾公寓对面的漳浦四中住着古城村、下垵村撤出的村民。
中学的台阶上、教室里,古雷遗民们或坐或站,谈及逃出古雷之后的生活,满脸茫然。
新港城20区是杏仔村拆迁安置地,爆炸后,男人们每天都要去顶层看着家的方向正在飘散的黑烟,他们必须监测风向,“现在古雷半岛上吹北风,杜浔这边还安全,一旦开始刮南风,这边也要遭殃了”。
爆炸后第二天,小区里停了水,居民只能用塑料桶到楼下的水罐车接水。
陈贵怀疑这和污染有关,他说逃离时亲眼见到处在下风向的东山下着黑雨,吸进鼻孔的空气混杂着浓烈的臭味儿,海边的鱼都翻着白肚皮。
古雷的村民们选择向更远处逃离,新港城门口出发的大巴车也装满了人,能投奔在漳州、厦门等周边城市的古雷人陆陆续续带着大包小包离开。
“新港城里也不安全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杨云叫回了在厦门工作的弟弟,接上家里的女人和孩子,打算一起到厦门避难一段时间。
陈贵的9岁小女儿陈琳,躲在宾馆奶奶房间不肯出门,她盯着桌子上吃剩下的蛋糕托儿,一言不发。
4月7日是陈琳的生日,一家人在宾馆的房间里给她唱了生日歌。
刚满九岁的陈琳不愿离开杜浔镇,这里有她的小学。一个月前,遭遇搬迁的她刚刚在杜浔镇复学,“去了厦门我又不能上学了”。
之前因为杏仔村搬迁,村小学变成了拆迁办公室,陈琳辍学了半年。
担心再次失学,陈琳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她拉着爸爸的手哭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陈贵没有办法回答女儿的问题,但他心里明白,曾经的古雷再也回不去了。
从地图上看,古雷半岛像一条狭长的彩带,向南深入东山湾与浮头湾之间,由北至南点缀着7乡28个自然村。
在陈贵和其他村民的记忆中,被海水包围的村民几代捕鱼为生,对半岛附近的潮汐、暗礁了如指掌。
爆炸之前,即使留守在废墟般的村庄里,陈红旗也保持着捕鱼的习惯。每天看天气预报也是多年习惯。
古雷地区盛产黄花鱼、鲍鱼,只要有捕捞经验、吃苦耐劳,一家人捕鱼的年收入能达到十万元以上。
“古雷人几乎从七、八岁就开始出海捕鱼,都是捕鱼能手。”捕鱼让古雷人富足了起来,家家户户修起小平房。更为年长的陈红旗亲眼见证了杏仔村的变化,从最初穷得吃不上饭,到改革开放允许自己买卖鱼类以后逐渐富裕起来。
十几年前,杏仔村集资修建了码头和公路。渐渐,杏子村的原生态风光也吸引了一些游客,看浪打礁石、吃新鲜海鱼。退潮后的细沙上,游客还能捡到海胆和珊瑚。
2009年,厦门“PX”项目隐姓埋名后进入漳州古雷港经济开发区,成为漳州首个百亿以上项目。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5月8日古雷石化项目启动动工,当地官方新闻报道称,“一场战天、斗地、搏海的项目战役就在古雷港区迅速展开了。”
也正是从那天起,古雷岛不再宁静,改建与拆迁,让村民们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迁徙。渔民们失去了土地,搬进了楼房,然而,“上楼”的渔民难以找到新的生计之前,大多继续回到十多公里外的村子里打鱼,他们的渔船和捕鱼工具仍寄存在那里。因为不便照顾,他们卖掉了之前养的牛羊、家禽,更加专注于捕鱼和养殖业。
然而对于靠海吃饭的渔民来说,他们需要随时观察潮汐决定出海时间、在海边晾晒捕鱼副产品,远离海滩显然是个障碍。
因为生活的不便以及对化工项目的不信任,有些村民开始远走他乡。在过去的2162天内,古雷岛的村民开始不断迁徙,离大海越来越远。
网络上关于PX项目的争议,慢慢也传到古雷岛上的年轻人耳中,这更增强了他们逃离的决心,虽然他们要面对固执的老一辈。
这次爆炸,成为最有力的证据。陈贵说,无论怎样,以后古雷人很可能不再打鱼,而古雷岛上的渔村也将成为再也回不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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