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搁浅拖欠农民工120万 村干部个人贷款发工资

　　“岁末情暖农民工讨薪行动”第六站：朔州

　　因为煤矿关停整合的缘故，朔州市一个以煤矿收入作为资金来源的建设项目搁浅4年，由此拖欠大同浑源以及朔州应县、山阴、怀仁等地80多名工人的工资120多万元。2月2日，本报及山西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山西电视台科教频道都市110组成的讨薪小分队到达朔州，项目所在村村委会闻讯，积极筹措了10万元现金，村干部个人贷款40万元，向农民工先行发放50多万元工资。

　　讨薪实录

　　农民工：“救救我们”

　　2月2日，下午1点多，朔州市民福东街“好再来”饭店前，40多岁的冯安庆饥肠辘辘，看着饭店里济济一堂的食客黯然伤神。到朔州讨要工资4天多，他已经花光了从家里带来的200多元，但工资的事仍无着落。

　　记者赶到后，帮冯安庆叫了碗面吃。狼吞虎咽吃完面，老冯向记者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他来自浑源，2007年夏，一位老乡找到他，说自己在朔州的一个工地打小工，工资一天60块钱，问他能不能去。当时，自家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冯安庆和妻子都赋闲在家，便一口答应下来。在老乡的带领下，他和妻子双双来到朔州市这个施工工地，第二天就开始上工，负责搬砖拉土等杂活。

　　到年底，冯安庆和妻子在工地一共上了300多个工，本应该领到近2万元工资。其间，为了节约支出，冯安庆两口子只从工头那里支取了1000多元生活费。他告诉记者，工头说好，到了年底，就把所有的工钱都付给他们。可到现在，除了那1000多元，剩下的将近2万块钱一分没给。

　　随后的3年多，冯安庆曾经数次找到包工头讨要工资，每次都以“没钱”为由被拒绝。2008年，冯安庆的儿子患上紫癜，长期在医院接受治疗，到目前为止，已经花出去3万多元，病还没有好。“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花光，只指望这两万块钱给孩子看病了。”

　　和冯安庆有类似遭遇的，还有大同市浑源县沙圪坨镇的老王。他告诉记者，儿子今年26岁，这在农村已经接近打光棍的年纪。因为家里穷，婚事一拖再拖，去年相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姑娘说，只要给够4.5万元的聘礼，就可以结婚。但由于工头欠他的1万多元钱迟迟拿不到手，儿子的婚事也只能一拖再拖。

　　“救救我们”，老王长满老茧的手拉住记者，久久不愿放开。

　　包工头：“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通过老王提供的联系方式，记者找到了正在朔州讨债的包工头孟财旺。住着30元一天的小旅馆，他在朔州已经苦苦奔波了一个多月，“作为工头，我也不想拖欠工人们的工资。要不然，我明年上哪里拉队伍，谁还愿意跟着我干？”孟财旺地告诉记者，“工程已经完工三年了，为了给工人发工资，我已经把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儿子、女儿上班挣的钱，也全给我这儿填了亏空。现在，除了卖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孟财旺称，2007年，经朋友们介绍，他与工程承包方认识，签订了一个民间的劳务用工合同，“清包工，就是纯粹的工人工资”。随后，他从老家等地陆续领了80多名农民工入驻施工工地。工程施工期间，孟财旺陆续收到一些工程款，但这点钱根本不足以维继工地的日常开销、支付工人工资。其间，他向承包方多次催要，承包方总以村里没有给钱为由拒绝。由于工资款总是不能按照工程进度拨付，孟财旺不得不以2分5的利息陆陆续续贷了30多万元的高利贷，以维持日常周转。工程完工后，他又以3分的利息贷了10万元的高利贷，给每个工人少发一点，先安顿工人回了家。如今，他已无力为继，每到年底，看到上门讨要工资的工人，他总觉得内疚不已。

　　记者调查

　　究竟欠多少钱，当事人说不清

　　根据孟财旺提供的联系方式，在朔州市劳动监察支队工作人员的配合下，记者找到了他所说的工程承包方负责人老夏。

　　虽然承揽工程，但老夏并不具备承揽工程及用人资质，而是借用了朔州市一家二级资质建筑企业的资质，每个工程向那家企业上交7%的“管理费”。据老夏介绍，以及记者多年帮农民工讨薪的经历，这种情况在建筑行业非常普遍。

　　找到那家企业，由于企业刚刚更换了负责人，新任经理甚至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拿着记者提供的盖有该公司第三项目部公章的合同，该公司经理连连苦笑，“第三项目部？我都不清楚我们公司有几个这样的项目部！”据这位经理介绍，他上任伊始，就接到了来自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传票，说该公司的第七项目部在大同市拖欠了工人工资及工程款。他说，他正计划登报声明，此前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公司发出的各类项目部公章通通作废，“什么项目部经理呀？我一个都不认识！”

　　而随后的调查，结果更令记者啼笑皆非。孟财旺向老夏承揽的工程，并非只有一个建设项目，还包括了另外3个地方的工程。虽然都是清包项目，所欠的都是工人工资，但到底哪个项目拖欠了孟财旺多少钱，孟财旺和老夏竟然全都说不清楚。作为孟财旺，每次老夏给钱，他都“打包”收下，“反正他欠我的。”老夏这边，每次给孟财旺钱，也不说个所以然，“反正我短人家的。”

　　这笔糊涂账，在记者和朔州市劳动监察支队工作人员陪同下算了一个下午也没算清。双方只在一点上没有异议，那就是老夏总计还欠孟财旺128.5052万元的工资款。所欠的这笔工资款，恰好与建设项目拖欠老夏的工程款数额相当。“你去问这个建设项目要钱去吧，我全力以赴配合，要下的钱给你发工资”，老夏这样告诉孟财旺。

　　夜赴4县，工钱交到工人手中

　　到底该怎样向这个建设项目讨要这笔所谓的“工钱”？记者和朔州市劳动监察支队的工作人员都犯了愁。管吧，这事的实质是工程款拖欠，不属于劳动部门受理范围；不管吧，80多位农民工的工资确实遭到拖欠……

　　正当我们左右犯难时，记者突然接到了该建设项目所在区政府领导的电话。原来，他们已经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记者一行到来的消息，“在我们所辖的范围内，绝对不允许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件发生”，这位领导向记者表示。

　　2月3日上午，记者如约见到这位区政府领导，与他一同等候记者的，还有该建设项目所在乡镇的书记、镇长。了解完情况，通过对工程总量的计算，根据国家对于工程量中人工费的计算方法。他们估算，孟财旺他们在该建设项目中的人工费部分应该在50万元左右。“无论想什么办法，先将这50万元支付给工人”，这位区政府领导表态，“余下所欠的工程款，村里明年煤矿就可复产，一并在政府监督下通过老夏支付给孟财旺，让他付清工人工资。”

　　项目所在村村委会主任及村支书应这位领导召唤赶到县城，翻翻家底，村委会账上还有10万元现金。“先给这10万，剩下的40万我们去银行贷款”，村委会主任爽快表态。

　　2月3日中午，当着老夏的面，履行过相关手续后，村委会支付孟财旺10万元现金。下午，村委会主任等相关负责人通过个人信用贷款向当地信用社贷款40万元，履行过相关手续后于傍晚前全部交付给孟财旺。当夜，记者陪同孟财旺一道，奔赴浑源、应县、山阴、怀仁等地，将这些钱逐一送到工人手中。

　　“你们记者真是好样的”，接到这笔终于盼来的工资，工人们连声向记者致谢。（注：应各方当事人请求，文中相关当事人为化名。）

　　本报记者李建军

　　专家点评

　　宋在平（山西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劳动监察局副局长）

　　严格意义上讲，此事并不属于劳动监察部门受理范围。如果有证据表明，是那家公司出借了资质，那么该公司理所当然就是欠薪主体,劳动部门一定尽自己职责帮农民工讨回工资。

　　但此案不然，属于老夏和孟财旺两个人的经济债务关系。此事在讨薪记者的介入下取得如此效果实属偶然，但农民工兄弟更应该注重用法律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还是那句老话，农民工外出打工，一定要找有资质的用人单位，签订劳动合同，到劳动部门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