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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2日,吴大全在讲述自己是如何被刑讯逼供的。陈玥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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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9日,浙江省高院发布消息,该院于今年3月纠正了一起“吴大全冤狱案”,并表示对吴大全定性错误,教训深刻,要从案件办理的各个环节进行认真剖析反思。吴大全被称为“浙江赵作海”。
2006年9月3日晚,慈溪市长河镇垫桥村发生命案,凶手为班春全(又名陈全)和史毕幺,案发后两人各自逃散。随后,警方在广州抓获了史毕幺和吴大全,吴则被警方认定为该案策划人,后以抢劫、杀人罪,被判死缓入狱。狱中,吴大全偶遇命案真凶班春全,沉冤得雪。
今年4月,浙江省高院撤销吴大全的原判。吴大全被改以窝藏罪,判刑四年零四个月。今年8月,吴大全被假释出狱。11月11日,吴大全亲属委托律师,要为吴大全申诉冤情。
本报记者对话吴大全,吴详细叙述了自己被冤屈的前后经过。
“以为没杀人,便抓不到我”
新京报:你知道赵作海吗?
吴大全:我不知道。
新京报:4年过去了,你还记得2006年9月3日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吗?
吴大全:我要慢慢想。这两天电话多,脑子乱得很。
那晚有10多个人在一起吃饭。那天下午,我到长河镇跟老乡喝酒,我跟朋友讲,第二天,我要和史毕幺去广东潮州打工。
新京报:你和案犯史毕幺是怎么认识的?
吴大全:我们是老乡,都是贵州惠水县的。我来浙江慈溪打工,通过老乡介绍认识的。他年纪小,我叫他“小鬼”。
新京报:你们认识多久?
吴大全:出事之前,我跟“小鬼”在出租房里住,有2个多月。那时我没工作,每天在家待着。“小鬼”在他叔叔的五金厂里做抛光。每月房租80元,房租“小鬼”出。
新京报:你们关系不错?
吴大全:没被抓前,关系当然好。他喜欢打篮球,但性格不好,爱打架。和他也算不上知心朋友,只是把他当小兄弟。谁知道后来一出事,为了自保,他把事情往我身上推。
新京报:你什么时候知道史毕幺杀了人?
吴大全:9月3日中午,史毕幺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我则去一个老乡家吃饭,晚上回到家估计已过了12点。“小鬼”在屋里等我。他跟我说,杀了人。
新京报:你什么反应?
吴大全:我问他,“你杀了谁?”“小鬼”说,桥头小店老太婆。我问他,还有谁。他说,跟陈全(化名)一起。
新京报:你认识陈全?
吴大全:陈全也是贵州老乡,以前在老乡家认识的,瘦瘦矮矮的,跟他接触不多,总共见过两三次面。当时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班春全。
新京报:他们两人为什么要去抢劫杀人?
吴大全:具体我也不清楚。听史毕幺说,要去广州了,没有钱,就想去抢点钱。那晚,他喝酒喝多了。
新京报:你没劝“小鬼”投案?
吴大全:那天晚上,“小鬼”去找陈全商量怎么办。他们决定,天亮后两人各走各的。后来“小鬼”回来没敢进家门,让我把他的自行车拿出来。他到公园睡了一个晚上。
新京报:你们没有跟家人联系?
吴大全:天亮后,我去找“小鬼”的叔叔。那时被害人已被发现,公安来了。案发现场围了很多人。“小鬼”的叔叔知道后,给我们找来300元钱。我们拿着钱,乘早上9点的火车去了广州。
新京报:怎么会想去广州?
吴大全:“小鬼”很早就提出要去广州打工,说了好多次,我一直没同意。后来我没工作,就答应了。
新京报:当时没想过要去报警?
吴大全:说实话,在火车上,我想过报警。我在火车上问“小鬼”,要是被抓怎么办?小鬼说,如果被抓,你就讲是我跟陈全两个人做的,不关你的事。反正要抓也抓不到你。
我想想也是,就没报警。那时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新京报:不知道窝藏杀人凶手也犯法吗?
吴大全:不知道。我读书只读到小学四年级,贪玩,成绩不好,读不下去就出来了。那时候,我是个法盲,不懂那些东西。我只认为,事情不是我做的,抓不到我。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受不了那痛苦,就认了”
新京报:你们在广东的几天是怎么过的?
吴大全:下火车那个晚上,我们没钱了。在一个公园睡了两三个小时。天亮后,小鬼联系他堂叔。然后去潮州,在他堂叔厂里洗澡吃早餐。又在路边的岗亭睡了一个下午。
新京报:啥时候被抓的?
吴大全:9月4日离开慈溪,9月7日被抓。
新京报:还记得当时情景?
吴大全:那天晚上,“小鬼”堂叔带我们去他老乡租的房子睡觉。堂叔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我迷迷糊糊听见,门“嘭”的一声被撞开,睁开眼,警察的枪,已指在我头上。警察问,是不是史毕幺和吴大全,我说是。然后就被带到当地派出所,录口供。
新京报:你跟警察怎么说?
吴大全:那晚,我如实地讲了,但警察不信。我被打到地上,一颗门牙啃在地上,断了半截。前段时间,公司领导带我去把牙齿补上了。
新京报:然后呢?
吴大全:所有我讲的话,警察都不信。相信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被抓后两三天,我被带回慈溪看守所。每次提审,我都讲,我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怎么跟史毕幺走,怎么被抓到。刚开始还好一点。后来警察不信了,认为我在说谎。然后把我提出看守所,搞特审。
新京报:怎么审问你的?
吴大全:警察说,你既然没抢、没杀人、没有去过,那这个事情,你怎么会晓得那么清楚呢?我说都是史毕幺给我讲的。
新京报:你有没有提是陈全和史毕幺一起犯的案?
吴大全:我说了。警察不信。他们说,他们查过,没陈全这个人。警察说,陈全是我捏造出来的,说我在编故事。后来只要提到陈全这个名字,我就被打。提一次,打一次。
新京报:他们怎么打你?
吴大全:拳打脚踢、扇巴掌。有时候还拿烟头弹我,脸上、身上,胸口上都被弹过。
新京报:有伤痕吗?
吴大全:没有。
新京报:然后呢?
吴大全:后来他们说,史毕幺已经承认,说这个案子是我策划,是我指使他杀人。他们拿史毕幺的口供给我看,我还没看到,他们又拿走了。
新京报:然后你就认罪了?
吴大全:我不想受那种罪,就承认了。
其实打巴掌我还受得了。他们让我坐那种“老虎凳”的痛苦实在受不了。
新京报:前后多长时间?
吴大全:几分钟。那种痛法,不要说几分钟,就是一分钟,也受不了。
新京报:你是否想过,承认参与杀人就会被判死刑?
吴大全:我没承认杀人。口供上写的是,我指使史毕幺去杀人,没有说是我杀人。
我没办法,我讲的他们不信。而且那时候,被打怕了。
口供做好当晚,一个警察给我讲,吴大全,今晚的口供已经做好,我们明天下午还要过来,明天你讲的话跟口供不一样,还有你苦头吃的。
(责任编辑:黄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