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长三角时代正渐行渐近 欲建世界第六大城市群

　　泛长三角准备好了吗？

　　■本刊记者 王运宝

　　泛长三角的实现应该做哪些准备?如何去准备?这对长三角两省一市与周边的皖赣等省，都拉出了一串长长的问号。

　　浙江大学区域与城市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建军，参与国家发改委长三角规划的编制工作，已经有3年半时间。这部从2004年11月启动的区域发展规划，汇集了400多位各领域专家。作为规划综合组的专家之一，陈建军因一句“那些希望搭上长三角经济快车的城市应该自问：自己是否已准备好？”而语惊四座。

　　透过纷繁而热闹的表象，发问人所提之命题，无疑引发了对“泛长三角”话题的一种全新视角：当已经讨论多年的“泛长三角”得到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的首肯，正在逐步从纸面进入决策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准备不足而无所适从？

　　一问：舆论造势准备好了吗？

　　“不管是融入还是对接长三角，苏北都是最积极主动的。”本刊记者穿梭于苏浙沪皖等省采访的过程中，这句话一再被提起。也许正是这种奋发有为的举动起到了关键作用，在长三角向两省一市扩容的第二次浪潮中，苏北搭上了“头班车”。而苏北近年来的发展速度，也佐证了这种努力所获得的收获。

　　相对于苏北地区来说，“很少听到安徽的声音，安徽与长三角缺少互动。”上海市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上海市社会科学院科研处副处长王泠一的言语间带有几分遗憾，他说道，“在《长三角观察》杂志上看不到安徽的动态。”

　　对于当下的长三角来说，真可谓热闹非凡。各种论坛、研讨会更是层出不穷，仅仅在被称为“长三角年”的2003年这一年，据不完全统计，就有超过100次各种对接会议。与长三角内部“会晤热”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泛长三角概念更多的还是停留在学者研究的纸面上，专门以泛长三角为主题的论坛会、座谈会、协商会等更是屈指可数。

　　从西部大开发到东北振兴再到中部崛起，每一次区域发展方面重大政策的出台，必然是舆论先行，特别是高规格发展论坛的声音，最具有冲击力，对区域政策形成往往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以“西部论坛”为例，这个由中央和国家部委以及西部地区12省区共同打造的高层次论坛，已经成为西部大开发的标志之一。在国家提出东北振兴战略之后，东北三省就“如何振兴、如何进行观念创新与体制创新”等方面展开大讨论，其目的就是借机造势，引起了国际战略资本纷纷把目光转向东北地区。同样，已连续举行三届的中部崛起论坛与中博会，对中部崛起的巨大促进作用也是有目共睹。

　　由此可见，通过舆论宣传可以给泛长三角一个恰当的“名份”。摩根斯坦利亚洲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谢国忠的一篇《明天的太阳从安徽和江西升起》，对皖赣两省起到了巨大的宣传效应，一时间成为长三角内部和泛长三角地区官员学者争相传阅的文章。实际上，对于目前阶段的泛长三角来说，缺少的正是类似这样的文章。

　　令人欣慰的是，泛长三角目前这种“失语”的尴尬，正在发生改变。5月18日，由安徽省政府主办的2008中国国际徽商大会上，将专门以泛长三角为主题召开一次高规格的发展论坛，届时，中央和国家部委领导、沪苏浙皖的决策者、专家学者与国内外企业家，将围绕泛长三角的构建展开一次“头脑风暴”。

　　二问：品牌营销准备好了吗？

　　“不要把长三角看成是一个凝固的、封闭的概念，长三角品牌不是某一部分城市独有的，也不是某一个地区能够形成的，它需要共同打造，这样才可能真正成为世界第六大都市圈。”上海社科院部门经济研究所副所长、上海市政府咨询委员会委员杨建文的一席话，提出了另一个重大命题，即如何在区域营销上做好准备。

　　2007年10月，江苏省组织了一个代表团去纽约参加服务外包大会，来自南京、常州、苏州、无锡、南通等市的企业纷纷向发包商介绍自己的区位，一个个地名把老美搞得昏头转向，“你就是说江苏省，老美也不是搞得太清楚”，东软集团一名副总裁说，其中症结，在于长三角区域发展缺乏一个整体品牌。

　　以美国硅谷为例，“硅谷”并不是一个城市的名字，而是一个高科技经济发展带的统称。很多中国人可以如数家珍一样报出很多总部在硅谷的企业，比如惠普、英特尔，但具体在哪个小城市并不清楚。因此，东软副总裁“支招”说，江苏代表团其实可以这样介绍自己：“我们是中国的硅谷，沿着长江由西到东分布的一群城市，这么一说，老美就清楚了。”

　　显然，需要一个区域整体品牌。美国有个硅谷，那么中国应该给长三角或者长江经济带起个什么名字呢？由谁来起？并让它像硅谷一样响当当，成为一个品牌？

　　被著名地理学家戈特曼称为“世界第六大城市群”的长三角，在品牌营销上尚且如此，安徽又该如何营销自己？

　　在采访中，上海的王泠一所列举的一个事例发人深思：“安徽的黄梅戏在上海有多少市场？”他说道，昆曲在上海市场的运作极为成功，而且，昆曲已经成功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徽文化的代表之一，黄梅戏如何进行市场营销？同样，在中国十大名茶中，安徽省占三席，分别是黄山毛峰、六安瓜片和祁门红茶，是全国所有省份中最多的。然而，“黄山毛峰与杭州龙井、苏州碧螺春相比，在上海不属于高档茶之列，为什么？产品营销不够。”

　　在区域品牌上，“泛珠”无论是从品牌创立、实际运行还是效果方面，远远超出了长三角。泛珠正在积极融入到亚洲区域格局中。相对而言，长三角区域合作严重暴露出了其“空谈”与“无为”的一面。在长三角经济协调会上，与会代表都意识到区域品牌的重要性，提出了打造长三角品牌的口号与设想。但很遗憾，直到现在，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动作。

　　三问：思维创新准备好了吗？

　　“如果哪个城市想加入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他们首先要分析一下，自己优势在什么地方，加入进去有什么好处，能否达到16＋1＞17的效果，这样才有意义。”负责起草《长三角经济协调会入会章程（讨论稿）》的复旦大学王桂新教授的话，发人深思。泛长三角合作不能空喊自己有哪种优势的口号，而是要进行思维创新，找准区域合作的“靶心”。

　　在这方面，长三角需要做好准备，安徽等周边地区更需要做好准备。

　　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原本是按照15个城市的行政区划边界为边界的，后来虽然加入台州，但仍然没有改变这种状况。经过10年的发展，市场的力量和资本的力量早已经突破了这种行政边界。当资本与行政边界遭遇的时候，扩张就成为“静悄悄的革命”。特别是浙商，已经布满安徽的每一个城市和县域。

　　因此，长三角两省一市首先需要转变观念：长三角需要扩展，需要安徽等周边省份的参与。换句话说，长三角周边区域的快速发展，是长三角再度腾飞的外部推动力。

　　以安徽为例，近5年内安徽全面实施“861行动计划”，预计总投入超过万亿。仅国家支持的皖北地区“煤、电、盐、化一体化工程”，就将投资千亿元左右；作为国家支持的民族汽车龙头企业，奇瑞、江汽两大集团，年产值已突破600亿元大关。未来10年左右时间，铁道部将与安徽共同投资1000亿元，把安徽建成全国重要的铁路枢纽。这些都必将拉动加工制造业、交通运输业、能源、化工等产业的快速发展。这对于位居安徽“家门口”的长三角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必将给长三角的各类企业带来巨大商机。因此，北京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赵弘认为，泛长三角的成立，并不只是长三角资本外流，对龙头城市将有四大好处：为自己的产品找到新市场；获得腹地的低成本能源和资源；产业腾挪转移的空间；总部和生产加工基地的新链条。

　　这就充分说明，建立泛长三角经济区，最大的赢家将是长三角本身。这在构建泛长三角经济区的过程中，必须首先在思维上实现转变。

　　四问：合作机制准备好了吗？

　　首届长三角（太湖）发展论坛上，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副院长刘福垣的一番话很有意思。他说，“现在的长三角，十几个城市，说是推进经济合作，实际上还没到那一步。十几个城市就像十几个土豆堆在一起，没有内在联系，还没有真正融合。那层皮是什么？就是行政区划。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外资、GDP忙活。”这个形象生动的比喻发人深思。

　　如果剥去长三角合作的绚丽外衣，就不难发现，长三角本身都在试图去掉那层“土豆皮”。但自我蜕皮很难，因而，只能在碰撞之中相互蹭掉一点。这里的关键问题是：如何从“16颗土豆”变成一个区域经济的整体“板块”？合作机制上的准备就变得至关重要。惟其如此，长三角扩容才有实质意义。如果还是“16颗土豆”，没有内在联系，没有真正融合，那样，即使扩容，意义恐怕也不会有多大。

　　但遗憾的是，在目前的实际状况下，长三角每一个地区，为了自己的事，都会全力以赴，没有机遇也会争取创造机遇，但如果这件事对区域整体有利却对自己利益不是最大，甚至可能没利，就会不起劲，或是口号响亮、行动迟缓。

　　而这正是泛长三角构建过程中，合作机制准备不足的表现之一。王泠一举例说，虽然喊的都是“向你学习”的口号，但是，“沪皖合作机制都没有，还停留在本本上。”要构建泛长三角区域合作与产业分工，合作机制上如何准备？如果要形成泛长三角，安徽等省如何与苏浙沪的合作机制相衔接？

　　每年长三角两省一市都会召开数量众多的领导座谈会，因此，安徽省发展改革委副主任吴劲松认为，安徽省领导要首先能够参加苏浙沪两省一市的座谈会，“只要能够坐下来，就肯定能找到合作的地方。有了对话的平台，才有下一步的合作，才能找到双方感兴趣的领域。”

　　目前，“泛长三角”的实现应该做哪些准备?如何去准备?这对长三角两省一市与周边的皖赣等省，都拉出了一串长长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