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治理的逻辑基点

　　权界迷思

　　制度治理的逻辑基点

　　在此，人权转化为各种主体之间以权利义务关系形式表征的利益分配与互动关系，而法律在适应人类追求利益的要求及其界线的同时，也成为各种社会主体的人权追求状况的记载和保障者。

　　李道军

　　每一个社会都有自身特有的价值指向，它们会通过法律制度及其目标而反映出来。近代以来的任何一个社会的和谐、发展得以达致的内因无疑是各社会中全体或绝大多数社会成员附加在法律制度之上的价值。这些价值与人们遵循、维护或者违背、破坏法律制度时可能获得的利益与惩罚成正比。无论法学家、法律家还是政治家总是希望法能够被人民信仰从而具有神圣的权威。如果法既没有权威、也不被人民信仰，整个社会即会失去对制度治理的追求和信心。法若要有权威，其必须符合人类的基本道德与价值共识。虽然，在人类的价值视域中，价值是多样的，一切美好而有意义的准则和观念都可能被视为价值的体现。

　　但是，在“建设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会主义社会”这样一个新的历史机遇期，若要追寻最值得各社会主体予以崇敬、珍视和维护法律体系的合理内核和良法善治进程的核心价值的话，人权作为一种具有长期意义的价值，就必须拥有一个首要的地位。这是因为，人权不仅属于一个不证自明的抽象领域，而且属于一个可以实证的具体领域。在制度治理的宏大图景之中，透过理论的抽象和实践的经验，经过政治家的耕耘、法学家的浇灌和法律家的守护，人权内在的价值合理性也被鲜活地提升和彰显出来，开始放射出人类最灿烂的理性之光，尊重人权、保护人权正在成为社会普遍倡行的普适化观念模式和根本的行为取向。

　　人权具有利益性。人权以无害于他人的利己倾向为依归而谋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无论是国内人权还是国际人权，总是意味着个人、群体、社会与国家相互之间在各种利益上的追求、享有和分配，各种人格利益、物质利益、精神利益的获得与满足是人之成其为人的基础。个体作为理性动物，不仅受自然生理的支配，而且具有意志能力，能够据以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和行为方向，由此决定了规范人类行为的法律规范不仅可以规定行为的可能存在，而且能够指明行为的应为价值；并由此形成共通共容的意志合力，达到对作为利益划分、配置体系的法律制度的共同需求，并引导诸社会主体相互间形成利益承认机制。对人权的追求，实质上是对法的利益分配结构中所确定的特定利益份额的追求。在此，人权转化为各种主体之间以权利义务关系形式表征的利益分配与互动关系，而法律在适应人类追求利益的要求及其界线的同时，也成为各种社会主体的人权追求状况的记载和保障者。

　　人权具有平等性。人权的平等性意指：只要是人就要给予其作为人的对待，而不论民族、种族、性别、出身、信仰、穷富等因素。一个人的基本人权即使在其犯罪后，也不应被无端剥夺，诸如：人身安全和必要的维持生命的最低条件的权利，宪法提供的各种权利，通过法院对有罪判决的合法性提出异议的权利，谋得合理合法的福利和获得法律程序保护的权利，等等。国家对于所有个人依法所享有的基本人权和自由负有尊重、确认和保护义务，即一方面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非法侵犯、限制甚至剥夺任何人的权利和自由，另外一方面应采取一切适当措施促进并保证所有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得到普遍而充分的尊重和实现。

　　人权具有优位性。这种优位性意味着，把个人看作比公共权力体系还重要的基本存在，强调作为个体的人比社会及社会制度更真实，更重要。它将高尚的道德价值与个人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将其与社会或任何集团联系在一起。财产安全、人身自由、信仰自由、言论自由、结社自由等是其最核心的部分，其它人权都是上述权利的衍生权利。公共权力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保障这些权利。如果一个法律体系无法完成上述使命，甚至还侵害这些权利，那么这样的法律体系就必须修改或废止。在宪政思维下，要实现保障人权的目的，其核心在于对政府权力进行合理划分和限制，即所谓分权与限权，以确保其不仅不侵犯人权，而且通过保障人权以获得自身的合法性基础。进而言之，人权从一开始就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个体或组织所享有的护盾，以此抗拒处于强势地位的公共权力。当弱势的个体在强势的公共权力的威压下忍无可忍之际，就会独立地或联合起来予以抵抗，抵抗权乃是人权的最终防线，也是法的权威的最坚实的堡垒。

　　人权具有发展性。人权是人的本性或本质的必然要求，只要是真实存在的人，就会要求生存的条件和发展的机会，要求处遇的公道和表现的自由，要求财富的丰裕和精神的愉悦，要求生活的幸福和行居的安全。这是由人的生理和心理的自然属性所决定的，并构成了人权发展的永不枯竭的动力。但是，关于人权的理念与制度却并非相随而生，而是近代西方文明的崭新的、史无前例的创造，并不存在于以往的阶段———如古代的希腊文明、古代的罗马文明或中世纪的欧洲文明。启蒙时期人权理念的出现，引领着知识领域的一个精神转换，并进而引发了政治领域的一场深刻革命。正是人权的理念和对人权的不懈追求引导着人类社会实现了从野蛮走向文明，从专制走向民主，从人治走向制度治理的近代转型。在这一历史进程中，随着时代的进步、情势的变迁，人权思想、人权理论、人权制度和人权内涵得以不断充实、发展和完善，人权思想、人权理论早已不是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们的专利，人权制度也不再为资本主义先进国家所独有，而俨然成为人类的基本共识。

　　可以说，时至今日，承认人权，尊重人权和保障人权业已成为世界各个先进文明国家国内法乃至国际法上的一个基石，并成为现代法治社会的一个根本目标和法治思维的逻辑基点。

　　(作者系山东大学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