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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老妇的地震记忆:独自煎熬28天(图)

“随遇而安”让王明英坚持到了最后获救。朱巍 摄  讲述人:王明英  性别:女  年龄:61岁  身份:绵竹市清平乡棋盘村三组农民  讲述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随遇而安”让王明英坚持到了最后获救。朱巍 摄  讲述人:王明英  性别:女  年龄:61岁  身份:绵竹市清平乡棋盘村三组农民  讲述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王明英在成都华西医院接受治疗。朱巍 摄
王明英在成都华西医院接受治疗。朱巍 摄

  一个山乡老婆婆,拖着受伤的腿和腰,独自困守山乡,喝着脏水坑里的水,吃草叶延续生命。她还和小动物“说话”。

  这个“石头砸到脑壳子上就砸上”的老婆婆,很幸运地躲过了饥寒、洪水、飞石和塌方,最后又很幸运地碰到了“解放军叔叔”。

  王明英口述史/绵竹市清平乡

  地震时,

  她被砖块埋到了脖子


  王明英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佛教徒,但她始终以佛教徒的虔诚,履行着对佛祖的尊敬。在作为山民的她看来,家里日益富足的生活是菩萨赐予的。
在震后,她同样认为,是菩萨挽救了她。

  5月12日是农历四月初八,也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日。上午,按照民间的仪式,王明英为佛祖上香、磕头。午饭后,家里静悄悄的,只剩她和午睡的孙女。在安静的环境下,她做了一个“放生”仪式。一切完毕后,她到房子旁边的厕所解手。

  地震在一阵“轰隆隆”声后突然来临,王明英看到自己的平房在摇,尚未完工的二层新楼也在摇,地面也在摇。她晓得是地震了。

  “我的孙女啊”,脑子里一念闪过,王明英便往院子里跑。在院子里,4米高的水塔左摇右摆,眼看要倒下了。她左躲右闪,仍是没能躲过,被水塔的砖块掩埋得只剩下脑袋。左腿一阵剧痛后,她下意识地高喊“救命”。邻居们赶到,七手八脚把她挖了出来。

  王明英被埋的时候,感到天色突然暗了,天空是黑黄黑黄的。她的老伴儿和儿子随后赶回,把她往医院抬。疼痛中,她看见自家的二层楼成了一片瓦砾,村中的房子也全都倒了,人们惊恐地在街道上乱跑。

  王明英所在的小山村是一个自然村,正式名称是绵竹市清平乡棋盘村三组,共有几百口人。棋盘村3组位于“中国银杏沟”景区内,许多村民还开设了“农家乐”。这几年,村民们依托旅游,日子一天天富裕起来,许多农家还盖起了二层小楼。但是,在地震中,这个刚刚富起来的村子被夷为平地,还有10多位村民当场遇难。

  在时断时续的余震中,王明英被送到了清平乡卫生院。她乖巧、聪明的小孙女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脑袋瓜子很灵,才3岁就会自己拿钱买东西吃,还知道钱该有多少剩余。”

  王明英以为,自己被送到了卫生院,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的28天中,她将忍受更多的难以想像的煎熬。

  人们都逃走了,

  山里只剩我一个老婆子


  邻居们从砖块下扒出我的时候,我的左腿已肿得老高,腰很疼,头上还流着血。老伴儿赶回来,看到我心疼得不得了。乡亲们用木板把我抬到乡卫生院,医生一摸说腰骨折了,可也没得法子,只好输液。输到第二天,药就没了,只好干等着。后来,我的左腿起了好多大泡,泡里开始流脓。

  从5月14号开始,清平乡的年轻人和医生们开始往大山外面走——逃命。从清平乡到绵竹市区,大约有100多里地,坐车也需要两个小时。地震后,路都断了,没办法,只能爬山。

  我的两个儿子带着孩子先走了。他们开始死活不愿意走,可我和老伴儿说,“你们不走,咱们一家都得死。先走吧,保住一个是一个。”

  5月17号,乡里已经快没什么人了。我和老伴儿也打算往外逃命,逃到哪儿算哪儿吧。在清平没吃没喝,老是有余震,山塌地陷的,不走就得死掉。

  原来的路都没了,只好爬山出去。我们那一带的山都陡得厉害,又老有余震,石头块乱飞。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又受了伤,爬都没得爬,石头下来了也没法子躲。

  刚开始,几个年轻人轮换着搀着我走。路难走得很,地震中山都垮完了,山上光溜溜的。上山时,年轻人就搀着、拉着我走;下山的时候,他们就用线缆缠住我,把我往下系。坡陡得厉害,看着都头晕,万一脚下一滑,我们都得掉到山下。

  左腿流着脓,走起路来难受得很。不知道翻了几座山后,我的心脏病犯了,昏倒在地。醒来后,身边围着好几个人,他们说我刚才没了呼吸,大伙帮着挤压心脏,对着我的嘴吹气,折腾了好半天。

  往外逃命的人,都是一拨一拨的,不敢在一块走,要不山塌下来,都得死。老伴儿本来就在我前边,我这一折腾,就更落在后边了。

  我醒了之后,几个年轻人又搀着我接着走。天早就黑了,幸亏有手电。走到一个小坪坪(山间平地)的时候,他们让我坐在地上休息,周围的山还在垮。几个年轻人商量了一会儿,对我说,“现在都11点了,这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塌方和掉石头。我们先走,明天再来接你。”

  我听了这话,心里挺不是滋味,可并不害怕。我想,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不能都在这儿等死,我岁数大了,死了就死了,他们可都是年轻的娃娃啊。后来,他们留了些吃的,就走了。看着手电筒的光没了,我想,这野地里就剩下我老太婆一个人了。

  晚上,下起大雨来了,冷得很,旁边经常有石头滚下来。大雨淋湿了我的衣服,我就自言自语:下吧,砸吧,砸死我就算了。雨下过了,接着刮大风,又把我衣服吹干了。

  四面都走不出去,

  一个人在破棚里住下


  18日早上,几个逃命的乡亲路过我坐着的坪坪,一问,全是天池乡的人。他们说,前边有条河,河水深得很,趟不过去。他们还告诉我,从这个坪坪往南走,有天池乡小岗店村的一个生产队。我身上有伤,走不出去,可以先到那里避一避。他们后来走了,我也想跟着他们走,可左腿疼得厉害,一挨地就疼得钻心,跟不上他们。想想算了,还是自己走吧。

  我找了个木棒棒拄着,一个人慢慢走,走了好几天吧。每天走半天,歇半天。爬山的时候,左手拄棒棒,右手得抠住山上的石头啊什么的,没几天,右手就烂了,血淋淋的。雨来了,我就坐在地上,抱着肩。淋吧,死活就这样了。路上就吃乡亲们给我留下的饼干,渴了就喝山沟沟里流着的浑水。

  后来,我走到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地方,要爬一座山。那山太陡了,往上爬没法子爬,我就想从山左边绕过去。可爬过去一看,山左边塌得像镜子一样光,走不得;绕到右边一看,也是光得像镜子。山下是条又深又宽的河,水又急,没法子过。四面没路了,我就坐下来,一声不响地呆着。那会儿没哭,我知道哭死也没有用。后来就想起了87岁的老父亲。我们出来的时候,他死活不走,如今他还活着吗?没人给他做饭吃,他怎么办?后来到了成都,我才知道他被部队的直升机送出来了。

  过了三四天,饼干吃完了。爬山的时候,我就找山上的野果吃,像毛山桃啊、琵琶果啊,摸到什么吃什么。渴了就找“酸酸草”,嚼那草叶子,里面有水分。再难再苦,我还活着就好。

  我们那山上有种鸟,叫“饿老鬼”。它一叫就是“饿……饿……”的声音。看看四面的山,我就是插着翅膀也飞不出去了。一只“饿老鬼”又在旁边石头上叫起来。我就说:“你饿了,还能飞得动,能找到吃的;我也饿,可是飞不动啊。”

  从18日开始,我走了七八天,才摸到了小岗店。这七八天,晚上就找些树枝和草铺在地上,将就着睡。半路上,我还领回一条大黄狗。碰见它的时候,它冲着我“汪汪”叫。我就说:“别咬我,我是逃命的,你也是逃命的,一块逃吧。”后来,它就不叫唤了,一直跟在我后边走。

  遇到“解放军叔叔”,

  老婆子我获救了


  我到的那个小村子,是小岗店村的一个生产队。房子差不多都倒了,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有个小棚棚没全倒,我就在那住下了。转了好多倒掉的房子,我从一堆烂砖头里扒出一些灰面(小麦面),又掏出一个小锅。找不着干净水,有个水桶里正好有半桶雨水,又脏又黑,可总比没有强。就着雨水,我开始烙馍吃。水桶里的雨水用完了,我就从村里的臭水坑中取水。晚上,那条大黄狗就守在我旁边睡觉。我就对着它说话,问它怎么才能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七八个逃出去的乡亲又回到了这个村子。他们想从房子里往外掏值钱的东西带走。他们看到了我,说那天是6月1号。临走时,他们说到外边报信,让人来救我。

  后来,他们还真的碰到了我老伴儿。老伴儿就领着儿子,坐着解放军的直升机进来找。来了好多次,可他们不认识路,总是找不到。最后一次,他们让小岗店的乡亲带路,找到了我住的地方。可是,当时灰面快吃完了,我已经离开小岗店,向大山外面逃,所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我。

  6月8号那天,我下了狠心:死活就是今天了,走不出就爬。那会儿,我左腿上的肉早就烂了,臭烘烘的。我想,这条腿看来是保不住了,就让我再用它一回吧。等着横竖是个死,往外走,说不定还能出去,要死就死在路上吧。

  我就顺着山上的小路走——那条路是逃命的乡亲们踩出来的。我爬山的时候,大黄狗没有跟上来。走了一天,还是在山上,就在荒地里过了一夜。从小岗店村出来的时候,我用最后的灰面做了两个馍,带在身上。不晓得要走几天,就一直没舍得吃。9号早上,一个“解放军叔叔”看见我时,那两个馍我还没舍得吃呢!

  6月9号当天,我被送到了德阳,接着又转到了成都。老伴儿和儿子从绵竹撵到德阳,又从德阳撵到成都,才看到我。住院后,医生把烂肉挖掉,说“还是一条好腿”。

  后记/记录者说

  麻木,也是一种坚强

  庄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时,人命如蝼蚁,随便一小块飞石,一条生命就可能凋谢。当你所接触的天地之间,只有你一个人时,你只能在自然的牢笼里奔走呼号,却无济于事。生命的意识,因此变得虚无。那时,人的目标很简单:为活命而活着。

  王明英一个人时,拖着受伤的腿和腰,喝着脏水坑里的水,吃草叶延续生命。她还和小动物“说话”。这是生命残酷的真实,人生无常的现实影像。

  事实上,王明英能活下来,有其性格因素,也有幸运的成份。和王明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伴儿孟富凯评价她:“在家里从不操心,都是我操心。地震后,我还想着家里的腊肉和值钱的东西,想着庄稼地,她却不想。”这个“石头砸到脑壳子上就砸上”的老婆婆,很幸运地躲过了饥寒、洪水、飞石和塌方,最后又很幸运地碰到了“解放军叔叔”。

  一名研究灾区群众心理的专家说:“长期生活于社会底层的人,面对灾难时,内心会形成特别强大的自我保护。这便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麻木",当然,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坚强"。”

  或许,王明英就是这样一个既“麻木”又“坚强”的人。

  石家庄日报社绵阳日报社联合报道组记者刘毅王志
(责任编辑:高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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