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的温柔
□文 吴丽
这是我来北京的第一个冬天。
憋在屋子里3天,终于把大飞机的稿子搞定了。在邮件成功发送的那一刻,我酸痛的脖子终于可以靠着墙了。“爽,舒服,痛快?”每一次写稿的痛苦和折磨,此时此刻也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对我来说,这一切来得是如此之快。毕业,工作。而最快的,是我脑海中不停的记录。
我很怕来不及。因为回忆靠的是机缘,某一个触点激活了它,它就会喷涌出来。所谓来不及,并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时机。梦中的美妙之所以会顿失,原因是没有记录或者没有办法记录。一个触点可以让一块巨石滑落,滑落的巨石就不再是巨石了,它会瓦解成碎片,而碎片不是石头的真实;我不想留下那些粉碎的残片,想要一个整体,让整体附着在山上,好让我登临、瞻望。我不想等到它们跌落谷底再去失望。
9月,带着疑惑和兴奋我开始了第一次调查报道。那时三鹿毒奶粉事情曝光已经过去了几天,我以为这只是简单地看看写写罢了。但我错了。乡政府的人阻拦我进村,对我进行一系列人身攻击。那是我第一次面对“猥亵”的一张张中年男子的面孔,做记者以来的第一次眼泪还是没有止住。那时在电话中听到金勇和高昱的声音,我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美妙的声音,我一下子就镇定了。也是,就像金勇说的,“现在都共产党天下了,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就这样,尽管一些记者被吓走了,但我还是坚定地留下。
我很庆幸自己的选择,不然我根本就见不到至今仍打动我的李老汉。
李老汉,一个快60岁的大叔,是把我带进村子的“线人”。此时回忆他,我很想说说稿子之外的感受。他家里的摆设除了简单的床、桌子,我基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外面打工,小儿子辍学在家。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了招待我这个客人,小儿子骑车去村子里的小店买了一份下酒菜。一锅白米粥,一份下酒菜。老汉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家里穷,不知道你吃的习惯不习惯。”
桌上放着两个月饼,是中秋节时自家用糙米做的,老人一直舍不得吃。老人把月饼硬塞到我的手里。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吃过最丑最硬的月饼。我只咬了一口,因为真的很难吃。
以往都是在电视中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知道中国的穷人很多,可是离我都很遥远。而这次我是真实地感受到了。
我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帮我。他既不是奶农,也不是什么村干部,只是这个村子里普普通通的农民。记得我问老人的时候,他很“羞涩”地回答我:“看到你们记者被他们来回地赶,我心疼。”临走的时候,老人塞给我一个苹果。
回来后和金勇聊起这些,他说:“你没有见过的还有很多。”的确,记者这个身份让我见到了很多,而且也正有很多未知的事情等着我。
我没有办法抹掉这次经历,不敢保证一辈子会记忆犹新,但起码我会记住。比如记住高昱和宁南在论坛里讨论“一站二看三通过,不是记者,是官员。”
寒冷的冬天,飞旋于天空的白花无声坠落,在大地上凛冽地绽放。偶尔有压折的树枝清朗的断裂声,是幸福饱和的撕裂。我打开笔记本,偎着暖气片而坐。不知道为什么,我房间的暖气总是断断续续,虽然耳边似有温暖的哗动。
回过头来看看我的生活,有一点遗憾,有一点悔恨,但却不带否定;有过希望,有过失望,却不会绝望。茫茫世界,尽管微若尘芥,但活着却不可以输掉一口气。我很想明白成功究竟是怎样,永远到底有多远。
老者说:“人老了不会为做过的事而后悔,只会因没做过的事而遗憾。” 哲人说:“你不能改变世界,却可以改变自己。”
我却更喜欢五月天的那首《倔强》:“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钢克钢,我如果对自己不行,如果对自己说谎,即使你不原谅,我也不会原谅,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