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万里天
□文 张娅
1976年,曾经梦想成为中国拿破仑却当上了历史大家的黄仁宇选择公元1587年为观察中国传统社会的切入面,完成其传世之作《万历十五年》。
5月12日恰好我去国外出差。下飞机没多久,有同行人员给家里报平安,通话到了一半,话筒对面的北京就发生地震。我回国之时,汶川灾区“有1%的希望”的救援已经接近尾声。作为记者,未能第一时间奔赴现场,幸或不幸?在北京奥运会的热闹和时间的流逝冲淡曾经的举国伤痛时,当我亲眼目睹震后的满目疮痍,才发觉灾难所带来的心灵震撼从未消失过。
9月16日,距离大地震4个月零4天,第一次全国放假的中秋节之后的第三天,北川并非我计划之旅,却来得恰逢其时。一路上山体滑坡、楼房倒塌的触目惊心自不必说,到了可以全览北川县城的平台,因为中秋节刚过,水果、鲜花和未燃尽的蜡烛随处可见。最为醒目的是一幅黑底白框的祭联,祭奠人在上面长长罗列了去世的亲朋名字:好友、妹妹、妹夫、侄儿、侄女?心未平定,我下山转到北川中学原址又遇到一位老人。她在地震中失去了女儿、儿媳和孙女,外孙女失去一只手臂。老人背着一个挎包,里面只装有几位去世亲人的照片。她一直跟我讲述着孙女的懂事、可爱与听话。现在,她每天都会来这儿转转,还会带着孙女最爱吃的麻辣烫。
职业的敏感让我一度有采访的冲动。可面对老人平静得有些麻木的面孔,我甚至连拍照的要求都没有勇气提出。北川中学的废墟上,到处有家长摆放的学生照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然而这并非结束。同一天,我回到宾馆打开电视,不少频道都在播雷曼公司破产的专题。据说,为了拍到雷曼破产后员工抱着大包小包走出公司的照片,纽约几乎所有的摄影记者当时都等在金光闪闪的“Lehman Brothers”招牌下。除了记者,还有警察。很多人在围观,还有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曾几何时,我们几乎是怀着一种朝圣的心学习有关华尔街的一切。我们当然明了《泥鸽靶》、《贼巢》等揭露的金融游戏里的血腥与残酷。但对有不少移植于西方的制度并且远未成熟的中国金融体系来说,华尔街的成长史有着太多的借鉴意义。如今,“中国急需金融创新”言犹在耳,次级债引发的经济危机已经来袭。
回忆起来,差不多从今年夏天开始,发电邮给一些国外投行的朋友,越来越多的邮件在一秒钟之内就被退回。曾经意气风发的采访对象,在接到我的问候电话时口气从强作振奋变得越来越无奈,甚至有人已经暂时“消失”。看起来,中国还是金融行业的一个避风港,但前几天我就某选题征询一位金融行业的朋友时,对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都经济危机了,你还有这闲心呀?”
如果说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是属于父辈的记忆,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考验的是前辈们的应变能力,那么在2008年,我们同时经受了双重冲击。尤其是经济危机方面,每个人都还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中等待。但无论如何,生活还要前行。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经历的话,幸亏我们这会儿还尚且年轻。2008年,还有奥运会,还有“5·12大地震”中无数个“第一次”,还有亲人安康,还有志同道合,还有身边朋友的婚礼与新生命。《嘉泰普灯灵》上说:“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这些尘埃里开出的花儿,让我更加珍惜现在,也更加学会坚定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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