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重庆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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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课教师们 |
代了26年课
50岁终于转正
大年初三一早，罗雪莲在家翻箱倒柜寻找众多的奖状和证书，这些东西压箱底多年，在她29年的教书生涯中很少示人。因为她曾是一位“低人一等”的代课老师。
1977年，罗雪莲从石蟆镇8中（江津8中）高中毕业时已20岁了。受年龄所迫，她还没来得及工作便结婚了。两年后，丈夫卢海清成为石蟆中心小学的教师。1982年，距石蟆镇约5公里的龙马小学缺老师，已怀孕的罗雪莲参加了代课老师招考。儿子生下来不到40天，她走上了讲台，开始在龙马小学包班代课。
“班上有50多个学生，语文、数学、自然都是我教。”罗雪莲清晰地记得，当时月工资只有11块，而丈夫有29.5元。在龙马小学代课5年，罗雪莲尽心尽责，班级成绩进步明显。
1987年，罗雪莲调入石蟆镇中教初中，后来工资涨到90元，但跟当年很多外出打拼的同学相比，实在寒酸。“有段时间情绪波动很大，经济收入是一方面，更多是因为代课老师的身份，遭人白眼。”在校领导支持鼓励下，罗雪莲开始在职进修。
“每天晚上看书到凌晨2点，早上7点就去上班。”苦读6年，她考完中文专业11门课程，拿到了专科文凭，但她依然是个代课老师。
1995年，镇中并入8中。作为学校骨干教师，罗雪莲教学任务繁重，是两个班的班主任，还同时任初一、初二的课。
2007年，她的工资终于涨到了740元，而丈夫工资已上1400元，“但他（丈夫）从未说过风凉话，也常常为我的代课老师身份苦恼。”
2007年8月初，罗雪莲前往北京看望女儿，“女儿说我代课太累了，让我早点退休。”罗雪莲称，自己也打算再干2年就“退休”，而代课老师退休，没有退休金。
到了北京的第二天，罗雪莲就接到学生打来的电话，“报纸上说，代课老师可以通过考试转正了。”罗雪莲忙赶回家，花了2天时间找齐各种证明材料，前往江津教委报名。
8月15日考了2个小时，“教育学、心理学……合在一张卷上考。”张榜那天，罗雪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91分（代课20年以上加15分），全区第二名。”
“这是一辈子最高兴的事！”成了公办教师后，罗雪莲来到离家15公里的羊石中学任教5年，目前基础工资700多元，加上1000多元绩效工资，“日子是越来越好！准备退休前再干点成绩出来！”
杨南碧告诉记者，在一次代课老师的培训中，同班一位白沙的男老师40多岁了，却一直没能解决婚姻问题。“就因为是代课老师，说媒的都不好意思开口，人家女方一听是代课老师，都不肯见。”如今这名老师也通过转正考试，“快结婚了！”
而万州区三正初中男老师谭天祥，1983年高考落榜后，开始在铁炉中学代课教英语，“工资8块5。”1994年涨到了57元，五年后200元。而低廉的工资，让谭天祥的家庭破裂了，“前妻嫌我穷，说当一辈子代课老师没出息。”
后来，谭天祥与同样是代课教师的另一女老师再婚。他2007年通过转正考试后，前往三正中学任教，月工资有1600多元。2009年，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万州丁阳中学任教。在谭天祥的眼里，儿子比自己幸运，“他一上班就是正式老师。”
每到过年，江津杨柳小学老师冷芳梅家的电话就不断，“都是以前的学生打来的。”大年初三，冷芳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刚跟学生们约好，第二天来她家里做饭吃。“每年都是初四来。”冷芳梅一脸的满足感。
今年春节，冷芳梅掏1000多元，买了一头200多斤的大肥猪。“很感谢政府给我们代课老师解决了后顾之忧。”冷芳梅去年评上了小学一级，工资近2000元。
1997年春节，从永川师专毕业后在外打工的冷芳梅回家过年，村书记找上门，“当时村校缺个老师，劝我去代课。”她当年才26岁，一直在沿海工厂搞管理，每月能挣1000多元。因此，当村书记告知每月只有180元代课工资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少。”但为了照顾公婆，她最终还是留下了。
“每次去中心校开会，我都浑身不自在。”冷芳梅称，代课老师和正式老师的教学任务完全一样，“一旦涉及到福利，就区别对待了。”有时会开到最后，校领导说“代课的可以走了，正式的留下”，她就知道接下来的事与自己无关了。只有一样事能让她最快乐，那就是跟学生们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忘却自己是代课老师。”但到每月10日发工资，她在工资单上签名后，总免不了酸楚好一阵子。代课10年，工资从180元慢慢涨到250元，2007年终于拿到360元。
2007年8月，在重庆打工的丈夫从报纸上见到了代课老师转正考试的消息，“起初真不敢相信，后来接到学校领导的电话，才赶去报名。”
辞千元月薪
代课拿180元
2002年，21岁的黄安荣从江津师范校毕业，前往九文小学代课。月工资509元，与同时期的专科生工资水平相当。第二年，她因表现出色，被调往石蟆中心小学代课，将年级成绩倒数第一的班级，教到了第一名。“当时干劲十足，学校领导专门安排我收拾烂摊子，教好后又转给其他老师教。”
2005年，代课老师薪水搞“一刀切”，黄安荣的工资跌到360元。“心情坏死了！”黄安荣称，这期间闹情绪，不想干了。“学校组织的旅游，从来都没去过。工会搞的活动，自己悄悄躲开。”积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2006年，黄安荣将办公室的东西全部搬完，准备辞职，“当时朋友帮我在重庆找好了工作。”
但在校领导的苦苦劝说下，黄安荣还是留下了。2007年7月，黄安荣正在坐月子，“同事半夜打电话来，说有天大的好消息。”第二天，黄安荣开始看书复习。如今转正的她来到仙鱼小学任教，依旧早出晚归，依旧干劲十足。“收入有保障，社会地位也提高了。”黄安荣很庆幸当年听从了劝告继续留校代课，“要是半途而废了，就不会有今天了。”
今年春节，黄安荣在家挂起了灯笼，带着孩子放起了烟花。“转正前这些都没有弄，过得很清淡。”去年，黄安荣在江津按揭了一套现房，首付了7万多。“首付家里资助了部分，月供千元都靠自己。”黄安荣称，转正前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
半夜来电话
天大的好消息
“我是最幸运的代课教师，代课1年就遇上了转正考试。”如今在江津常乐小学任教的杨南碧说，而2007年的政策规定，只有连续代课一年以上的，才有资格参加转正考试，杨南碧刚好符合这个条件。
2000年前，高中学历的杨南碧一直在外打工，之后回家照顾老小。在常乐小学任教的丈夫黄荣发，见妻子闲着，就让她在镇上开个小店，接些名片、户外广告业务，“每月能挣个千多块。”
2006年3月，常乐小学差老师，杨校长找到黄荣发，让他去做杨南碧的工作。“400块的工资，吃饭都不够啊！”杨南碧并不愿意代课，但经不住轮番劝说，终于同意了。“学校安排我跟丈夫教一个班，我教数学，他教语文。”
听说班上来了个代课老师，学生陆续转走了五六人，“这对我打击真是大。但我知道只有教出成绩才能证明自己。”一年后，杨南碧的努力获得回报，流失的学生全都转回。
2007年7月30日，代课才1年多的杨南碧在网上看到了转正考试的消息。“很多人等了几十年都遇不到的好事情，居然这么快就落到我头上了。”9月5日，焦急万分的杨南碧在教委门前的张贴榜上，见到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杨南碧已拿到大专文凭和教师资格证，每月工资近2000元，与丈夫继续在常乐小学教“夫妻班”。
今年2月，夫妻俩开始为在江津按揭的100多平米房屋支付首期月供，“在城里买房，这是以前做梦的事。”
代课1年转正
如今进城买房
月薪200元
妻子嫌穷离婚
谭天祥，男，47岁；代课17年，转正后万州区三正初级中学任教
罗雪莲，女，52岁；代课26年，转正后江津羊石中学任教
冷芳梅，女，38岁；代课10年，转正后江津杨柳小学任教
黄安荣，女，26岁；代课5年，转正后江津仙鱼小学任教
杨南碧，女，27岁；代课1年半，转正后江津常乐小学任教
冷芳梅
黄安荣
罗雪莲
54岁的王安治曾是甘肃渭源县黑鹰沟村的一名代课老师，从1974年就开始在当地小学代课，因为中间停了1年而不符合转正条件，在2009年9月拿到600元补偿后被清退。家里已经75岁的老父亲患有白内障，两个孩子一个打工一个上学，外债欠了将近5万元。2009年12月21日傍晚，王安治走过他曾经代课的学校。
42岁的苏汉伟平日每到清晨6点，就要挑着两只空桶朝2公里外的甘肃渭源县卢家山小学出发，半路他要在一个蓄水池里把水桶装满挑到学校来作为一天的饮水来源。他每月工资只有220元左右。2009年12月22日，苏汉伟和自己所带的一年级10名学生照全家福时抹起了眼泪。他说：“以往只有在六年级学生毕业时才会照一次相，这是第一次和自己带的一年级娃娃合影。”杨登峰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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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文·图/本报记者 肖庆华
实习生 陈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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