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华报业网-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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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摄像头拍下的现场情况。 |
网曝城管局长当街殴打小姑娘
记者赶赴盐城调查，当事双方都称自己很委屈，当地公安局拒绝接受采访
谷岳飞
“10月14日上午，盐城市城管局局长卢成带城管队员围攻摊贩，恶言相加并当众殴打这名摊贩，旁边一位女孩对这些城管的恶行实在看不下去，拿出手机准备拍摄时被发现。卢成卡住这名女孩喉咙并把她摔倒在地，殴打拽着头发一直拖行十几米远。把这名女孩拖进办公楼内的房间关进铁门里，不让其出来。”这是近日网上广泛流传的一条微博，56岁的卢成（实为盐城市城管局副局长）因之成为“全中国最为知名的城管局长”。
“现在很多人骂我是‘土匪’，说我‘该杀！’”18日晚，卢成满腹委屈地对本报记者如此说；而文中被打的女孩赵娟（化名）更形容当时的遭遇是“一场噩梦”，昨日面对记者时，这位24岁的移动公司职员亦是满腹心酸。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连日来，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一场冲突 女孩车被拖走 想取回起冲突
10月14日早晨，盐城市解放北路中国移动营业厅，24岁的赵娟骑着电动车到此上班，她的办公室在这栋楼的三楼，赵将电动车停在营业厅门口后就径直到了办公室。
当日上午8点半，盐城市城管执法支队多名队员驾车来到解放北路上，当天他们要进行一项专项整治行动，内容是打击解放北路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上的违停现象。
“刚开始我们都是教育的方式，不予处罚。但违停现象越来越严重，于是决定对乱停乱放者给予行政处罚，依据相关法规每辆车5元到50元不等。”盐城市城管局副局长卢成18日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这样介绍。“至于无主车辆实行暂扣，车主可凭身份证和钥匙到城管大队领取。”
整治行动中，盐城市城管支队一共扣留了十多辆车，它们被城管的卡车集中拖回位于该市建军中路72号城管局，而赵娟停放在解放北路移动营业厅门口的电动车也在其中。
电动车被拖走一个小时之后，赵娟从同事口中得知此事。于是，她和另三位同事决定一起到城管局取车，除了赵娟的车外，另两位同事的车也被城管拖走了。
位于城管局大院内的一个摄像头记录了赵娟和同事到达城管局后的全过程。当日上午10点02分，赵娟一行两男两女分乘两辆电动车进入盐城市城管局大院，很快在旁边的停车位上，赵娟发现了自己的电动车，于是上前开锁准备骑回。
监控显示，近十位城管队员迅速围了上来，双方开始交涉；而此时在监控中，后来事件的主角、盐城市城管局副局长卢成尚站在一边，没有加入人群之中。
冲突发生在10点15分左右，监控显示：人群之中原本蹲着的赵娟突然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一只手突然扬了一下。其后，便见卢成掐在赵娟的脖子上，将其往旁边推。就这样，卢成掐着赵娟推出了大约10米的距离，直至离开监控范围。
两种说法 小女孩和城管副局长都说自己挨了打
副局长打人？
在赵娟的回忆中，她形容这起遭遇为“一场噩梦”。
在15日的网帖当中，赵娟介绍，14日她和同事来到城管局之后，就和城管队员交涉，表示“有车辆看管员在此指挥停车并收费，不是违法停车”，然而“城管执法员们睬都不睬，直接强行将所有车辆扣上绳索！”
据赵娟记述：正当他们“在与‘执法员’们争论时，一位自称是局长的中年男子跳了出来，高喊：‘吵什么吵，罚的就是你们！’接着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这时，我同事看了，按不住火，上前把扣车的绳索解开，马上就冲出很多个城管，将我同事连拉带踹推开。”赵娟记述：“我拿起手机准备拍摄他们打人的行为，站在一边的一位40岁左右穿便装的男子（副局长）一看，快速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我本能地抬起右手想护挡，这位城管高声叫骂道：‘你还敢还手啊！’一拳抡开我的手臂，接着就用力扯住我的头发并掐住我的脖颈，一路高声脏话叫骂着拖拽了十几米远，一直拖到城管大楼里……”
“由于我的头发被他拽着，身体只能保持弯曲状态，我试图挣扎逃离，但是他的手使劲掐着我的脖子，在力气上我也无法敌过强壮的中年男子，痛苦不堪，活了24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此事，依旧浑身发抖。”赵娟说。
赵娟表示：“（卢成）前后掐住我脖子、拽扯头发长达成半小时之久，导致我呼吸困难、大脑缺氧”。其后，“在铁门里关闭几个小时后，我想打开铁门逃出去，但刚刚那位局长一看，马上又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又再次施暴……”
“在拨打了三次110后，大洋派出所的民警才到达现场，”赵娟表示，直至她公司领导赶到城管局后，她才“脱危”被城管局放人。
副局长被打？
18日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56岁的城管副局长卢成几欲泪下，他说：“赵娟和他的同事进到城管局之后，找到自己的电动车准备强行骑走，于是他上前制止，表示“要按程序处理，接受行政处罚。”
“她问了我三个问题，”卢成表示，被制止后赵娟不服，一连三个“责问”：“你们扣留车辆有什么依据？如果有，拿给我们看看？”卢成称他如此回答：“暂扣车辆没有红头文件，但有会办纪要；至于条例法规也有相关规定，现在请你们到办公室学习。”
“她又表示，她不知道营业厅门口不准停车，”卢成转述，“说不知道肯定说不通，先前我们在媒体上已经广泛宣传，而且通告都已发到了各个门店，现场还设有看管员不准停车。”
卢成表示，赵娟的第三个问题说是“看管员同意她停车的”，“我就说这不可能，我们现在就去找看管员对证，但她不去。”
卢成对本报记者说，冲突发生之前的这13分钟时间里，他和赵娟就是围绕上述几个问题辩论。而其后之所以发生冲突，就是因为“他们理屈词穷，准备强行拿车”。卢成介绍，当时他说“这车你们不可能拿走”，“而她就对我拍照，我说‘你别拍’，就把她拿相机的手推开，没想到她‘啪’的就是一耳光，打在我的右脸上。”
“我的女儿都比她大，她居然打我！”卢成表示：“这是一起暴力阻止执法事件，必须要到公安局说清楚”，于是就出现监控中出现的那一幕，卢成掐着赵娟的脖子，把她往外推，其目的地是设在大楼里的盐城市公安局城管分局。
至于为何要掐脖子，卢成表示，那是因为考虑到她是女同志，“我不能摸她，又不能让她踢着。”
三条网帖 女孩连发三条网帖求助，终于引起网友关注
昨日上午，本报记者在盐城解放北路中国移动营业厅的办公楼内见到了赵娟，小姑娘围了一条围巾，其下便是14日的冲突留下的数道红印。和刻意被遮住的伤痕一样，对于14日的冲突，刚开始赵娟表示：“不想再提了。”然而当提及谁先动手，赵娟激动起来，她说：“我绝对没有打人。”至于监控中显示她幅度很大的扬手动作，赵娟解释那是因为对方不让拍照，过来要抢相机，“我手一抬就是要避开（被抢）。”
按照赵娟在网帖里的记述，14日下午，她在同事的陪同下，到事发地的辖区派出所大洋派出所做笔录，然而“等了很长时间，这位城管副局长一直未出现，我头晕得厉害，无法等待下去，就先行至医院检查、治疗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政府部门的人处理……”
15日，赵娟同其家人到城管局了解情况，“被告知这位卢成副局长今天未上班，里面的驻地警察说我的伤是因为我的项链造成的……我家人反问：什么项链这么厉害，弄得跟手指印一样，而且项链它自己勒的？里面的一位女警察不再说话了。”
16日，赵娟家人又到了大洋派出所，然而“派出所又推托现在要开会，迟迟不肯处理……”赵娟记述，她表示：当天大洋派出所又将此案退回到城管局。
据赵娟16日记述：“我们去了信访，信访不愿意受理，三言两语的就将我们打发了；去了派出所，说不是他们负责；纪委和我们要派出所的证明”，“所有单位都不愿受理，我们该怎么办？”
17日，赵娟在网上留下了这样的句子：“没人处理。天天躺在床上，想想就哭，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和屈辱。”类似的心声，赵娟都以网名“一四一二是二”发表在了西祠胡同的几个媒体论坛上。
看得出，赵娟期望媒体能够关注到她的遭遇，这个以“一四一二是二”网名在西祠胡同网站发的第一篇帖子是10月15日中午，也即事发后一天，这片投诉帖的题目颇为醒目：《盐城市城管局局长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在巨量的信息中，网友们并未注意到这篇帖子，至今关注度都不足百人，当天一个小时后，“一四一二是二”又写了第二篇帖子《快来看啊，快来看啊盐城城管局卢成》，和第一篇帖子一样，这个帖子也没有获得过多关注，真正让该事件引起较多网友关注的是她的第三篇帖子，题为《直击盐城市城管局局长打人事件》，15日下午1点26分发出，该帖以第三者的语气介绍了“打人事件”：“14日上午盐城市城管局局长卢成对一位准备拍摄他们打人的行为拍照的小姑娘，进行拳脚相加，掐着她的脖子，拽着她的头发一直拖行十几米远。关进铁门里，不让其出来。”
这篇帖子之后，还附有一张现场打人的图片以及多张被打者受伤的照片。“打的人一直逍遥法外，要是普通的老百姓，老早被关进派出所了”，发帖者诘问，这篇帖子获得了6000多次点击，“盐城城管局长打人事件”由此开始发酵。
■反思
网友转发过程中事件出现大变样
17日，随着网友不断的转帖，该“打人事件”的关注度达到顶峰。在论坛里，署名为“英特纳雄耐尔2011”的网友就此连发两帖，直指盐城城管局局长“当街打人”，这两条帖子被愤怒网友不断转发，截至记者昨日发稿时，原帖分别被点击阅读两万多次，网友长长的回复中，盐城城管被频频责骂。
与之同时，在微博等快捷沟通方式之上，该事件也被网友不断转发。网友“草根之怒”关于该事件的这条微博被转发八千多次，而评论更是达到惊人的2800多条，卢成因之“臭名昭著”。
遗憾的是，此时出现在网络上有关该事件的帖子已经变样，赵娟先前描述的事件被夸张为“城管局长围攻水果摊贩，旁边一个女孩看不下去，拿手机拍摄时被发现遭殴打”。
“卢成立刻上前卡住这名女孩喉咙，并强行把她摔倒在地，拳脚相加，然后（掐）着她的脖子，拽着她的头发一直拖行十几米远。”这篇题为《盐城市城管局长卢成当街殴打年轻女孩恶行滔天》的网帖如此描述。
在这片网帖背后，原本就对城管不抱好感的不少网友被激怒，纷纷表示要“人肉”卢成。
■悬疑
神秘力量介入 事态渐趋平息
18日，盐城城管局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多是全国各地媒体为“局长打人事件”而来。
“一起我们平常经常遇到的小纠纷，没想到成为全国关注的事件。”盐城一位公务员对本报记者说。
舆论紧逼之下，另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力图让该事件平息。昨日上午，当记者辗转找到赵娟时，这位曾经表示要找回公道的当事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愤怒，她不愿再提及过去，只说“现在压力很大”，“就想让这事早点过去”。
而跟随赵娟一起到盐城市城管局的三位同事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均遮遮掩掩，其中两位负责移动宽带业务的男同事表示：“过去就过去了，不想再提了。”就在本报记者采访期间，几位当事人都分别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回来之后便称：“不方便接受采访。”
盐城移动公司的一位领导委婉表示：“移动和城管都是合作单位，双方都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两者的关系。”至于在天涯、微博上的网帖是谁所发，赵娟和她的同事均表示不知道，“也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而另一边，自称自己受冤枉的盐城市城管局副局长卢成称也“没想好究竟怎样面对网络”，“我想起诉啊，但我起诉谁啊，找不到对象啊，”卢成对本报记者说。和赵娟一样，这位风波之中的“城管局长”同样希望这一页早日翻过。
至于赵娟曾一早要求的公道、卢成所要求的清白，在短时间内仍会处在一片混沌之中。昨日，本报记者先后去受理此案的大洋派出所以及盐城市公安局城管分局，相关领导均拒绝接受采访，理由是“此案尚在调查之中”，而那场发生在盐城城管局内的小风波已经过去了六天。
本报记者 谷岳飞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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