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洪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郭静 摄 |
一个人的麻风村
本报记者 郭静
麻风村,这些曾经让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村落,正在逐渐消逝。 随着社会科学和文明的进步,“大麻风”时代已经永远翻过了历史的一页,麻风村也早已不是过去意义上的麻风村,1月18日,记者走进寿光市。
50多年,从180多人到1个人
从寿光市区往北20多里,在大片的农田和蔬菜大棚中间,穿过一条往西的崎岖不平的土路,有一个废弃的皮防站,站上有一排平房,这是寿光市现存的麻风村。 76岁的朱万洪正准备烧水做饭,锅里下了一把大米,蒸笼里放了一个馒头和两个鸡蛋,这是他的晚餐。“一个人的饭好做,好歹凑合着吧。”他声音响亮地告诉记者。 在十天前,他的同伴王永福因病去世后,他成了这个麻风村里唯一的村民。 “老王在时,瘫痪了,不能动,都是我照顾他,给他买吃的买喝的,”朱万洪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水,王永福比他大两三岁,两个人在村里一起住了四十多年。近几年来,一直是两人相依为命,“他走了,这就光剩下我了。” 朱万洪毫不避讳自己是个麻风病康复者,他20岁那年参军,入伍第二年患上病,双腿和双手麻木,后来诊断为麻风病。1959年8月,他成了寿光市麻风村的第一批患者。 “村里病人最多时有180多个,后来有些人治好后回家了,有些人老了,得病死了,人越来越少,等我也没了,这地方就空了。”朱万洪说。
现在,他是自己的“村长”
40多年前,这里曾是个神秘而令人恐怖的地方。没人敢走近这里,经过这里的人要绕道很远,附近的田地没人敢种,地里生长的粮食都没人敢要。 “大麻风,用汽蒸”。寿光市皮肤病防治站站长闫维国说,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麻风病曾是令社会高度恐惧备受歧视的传染病,一人得病全家不能见人。 朱万洪对此记忆犹新,“1972年,我的病治好了,拿到了麻风病治愈证,但是出去的时候还有人朝我吐唾沫,扔土坷垃。”还有人说麻风病走过的路都会传染,“可是我得这病40多年了,还没见谁被传染上。” 但在当时那个谈“麻”色变的时代,朱万洪很自卑。由于麻风病留下的眼睑外翻后遗症,每次出门时都要戴上眼镜遮盖。因为他腿脚残疾不严重,人又勤快,大家就选他当“村长”,其实也没什么特权,就是给大家跑跑腿,到皮防站拿药,进城赶集卖点粮,买回点蔬菜和日用品。 “当时觉得大家离不开我,挺有用的。现在我只给自己当村长了,一个人的村长。”他叹息道。
麻风村里走出女大学生
在这个看似与世隔绝的非行政单位的“村里”,同样发生着温情的故事。 闫维国说,朱万洪20多年前跟村里一位女性康复者相爱并结婚了,后来还收养了一个弃婴。两个人在当地皮防站和村民的帮助下,把孩子拉扯成人,如今这个女孩已经在一所大学读书。 朱万洪的房间里挂着养女的照片,女儿的房间在隔壁,马上要放寒假了,他提前给她买好了炉子,准备了煤炭,怕她冻着。自老伴五年前去世后,女儿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 一个人的生活在他看来并非寂寞难耐。白天吃过饭,他就出去溜达,或者坐2路车到市里去玩。“现在人都习惯了,也不怕了,我有几个老哥们,有时一起喝酒,”他指着锅台上面的两瓶老白干,“有时候他们也到我这里来喝酒。” 他不担心以后的生活,寿光市皮防站每个月给他150元补助。另外还帮他办了残疾军人证,每年有4000多元的补助金。 年轻些的时候他出去打工、种地,跟普通人一样过日子。现在老了,他把一亩多地包了出去,每年收600元的租金。“40多年了,我习惯了,能埋怨个啥?谁让你得上这个病呢?不管在哪里,能活着就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