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推升拉美政坛女性

　　全球各地区中，就民选产生的现任女性国家元首而言，拉丁美洲最为集中，数量居首位。

　　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德基什内尔2007年当选，哥斯达黎加总统劳拉·钦奇利亚和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2010年当选，分别在各自国家的政坛开创女性当政先河。

　　在政治谱系上，这些女总统同属左翼。她们本人及其所属政党之所以赢得人心，部分是因为倾向平民，张扬“民粹”。

　　前缘

　　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郊城镇贝拉萨特吉，2007年7月26日，民众集会并游行，纪念一位女性辞世55周年。

　　女性名为埃娃·庇隆，已故阿根廷前总统胡安·庇隆的第二任妻子。

　　埃娃，西班牙语昵称“艾薇塔”，1952年7月26日去世，时年33岁，却在她所处的年代以至她身后的岁月中声誉远超过丈夫，获称阿根廷“国母”以至“拉美圣女”。

　　集会，纪念埃娃，每年一次，在她辞世那一天。

　　2007年集会，站在埃娃的巨幅照片前，作为国会参议员和时任总统内斯托尔·基什内尔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德基什内尔发表讲话。听众们知道，3个月后，她作为候选人，将参选下一届总统。

　　克里斯蒂娜时年54岁，与众多阿根廷民众一样，有“艾薇塔情结”。

　　埃娃，布宜诺斯艾利斯省乡村女裁缝5个私生儿女之一，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15岁离开家乡，去那年代人称“南美洲巴黎”的首都谋生，与大萧条之后的城市失业、贫困和饥饿抗争，演舞台剧、广播剧，参加巡回演出剧团，充任模特儿，以至一度充当电影演员……

　　1944年1月，埃娃在一场慈善募捐活动中结识时任劳工部长胡安·庇隆，两人随后公开出双入对。次年10月9日，庇隆遭逮捕，缘由与他在劳工阶层和贫困民众中声望日渐提高相关。6天后，工会25万至30万名会员聚集在总统府“玫瑰宫”前，要求释放庇隆。这一愿望得到满足后，晚11时，埃娃出现在“玫瑰宫”阳台上，对人群讲话……当月18日，庇隆49岁、埃娃25岁，结为夫妇。

　　1946年，庇隆参选总统。埃娃每星期一次在广播节目中向平民阶层宣示丈夫的主张，发表带有浓重民粹主义色彩的言论，尤其不避讳自己贫寒的身世和卑微的地位，以示与劳苦大众同心同德。竞选进程中，她成为阿根廷历史上第一位帮助丈夫竞选的女性、第一位在参加公众活动时与工薪阶层一样穿长裤、而不像“夫人”们那样穿裙子的女性。

　　庇隆当选，埃娃创建社会援助基金会，推动建立医院、学校、孤儿院、敬老院和其他慈善机构，提高工会会员工资。她1949年创建庇隆主义妇女党，推动通过妇女选举法，赋予阿根廷女性以选举权……

　　她对社会容忍贫困的存在怒不可遏，声称“我想扇人耳光，让人睁眼，哪怕只是一天，看到我每天帮助那些穷人时目睹的情形……”

　　一些人回忆，生命最后阶段，埃娃每天在援助基金会花费20至22个小时，与底层民众见面，双手放到化脓伤口上、触摸麻风病人、亲吻梅毒病人……

　　1952年，埃娃死于癌症，70万民众加入国葬行列，为她送行……

　　埃娃传奇，触动英国音乐剧大师安德鲁·劳埃德·韦伯创作《艾薇塔》，演绎她的绝唱：“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我普通、不重要，不值得（大家）这么在意……他们（在葬礼上）放礼炮，不只是为埃娃，而是为阿根廷；不只是为埃娃，而为每一个人。”

　　后继

　　克里斯蒂娜·德基什内尔与丈夫内斯托尔一样，是阿根廷正义党成员，而这一政党又名“庇隆主义党”。

　　克里斯蒂娜20岁加入正义党，大约两年后在大学法学院结识“庇隆主义者”内斯托尔，恋爱6个月后结婚，一同追寻政治抱负。

　　正义党信奉民粹主义，又称“平民主义”，强调平民价值和理想，与“精英主义”相对。作为一股社会思潮，民粹主义产生于19世纪30至40年代，而庇隆等拉美国家领导人主导的民族复兴运动则标志着第二代民粹主义复兴。

　　庇隆1973年9月第三次出任总统，1974年7月1日病逝。两年后，右翼军人发动政变，民选政府遭推翻。

　　这段历史，克里斯蒂娜与丈夫一同经历过。1976年政变后，正义党成员遭军政权镇压。克里斯蒂娜与丈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省会城市拉普拉塔难以谋生，搬回丈夫的故乡、圣克鲁斯省省会城市里奥加列戈斯，开一家律师事务所。

　　内斯托尔1989年当选圣克鲁斯省议会议员，进入地方政坛；克里斯蒂娜1995年以60％的得票率当选联邦议会参议员，先丈夫一步涉足全国政坛。

　　内斯托尔2003年5月就任阿根廷总统，着力调整国家定位，抗争贫困和失业，同时继续以人口最为稠密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省和北方各省贫困阶层和工薪阶层为争取对象。

　　部分得益于国际市场农产品等初级产品价格持续攀升，阿根廷国内生产总值（ＧＤＰ）在内斯托尔当政期间每年以超过8％的速率增长，贫困人口和失业率分别降至他当政前的一半以下。

　　那4年间，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克里斯蒂娜不愿意别人称她为“第一夫人”，更愿意被称作“第一女公民”。

　　时至2007年，一届4年总统任期将尽，内斯托尔时年57岁，决定不再谋求连任，转而由克里斯蒂娜参选。

　　当年10月选举前，克里斯蒂娜接受西班牙《国家报》记者专访，谈及民众寄望她成为“埃娃”，回应道：“我认同那个在麦克风前握紧拳头的埃娃·庇隆，而不是那个与庇隆一起给人们就业岗位、给（女性）选举权的漂亮姑娘”。

　　与埃娃的身世不同，克里斯蒂娜出生在中产阶级家庭，青年时代就读法学院，后来获得法学博士学位。不过，与埃娃一样，克里斯蒂娜性格坚毅、口才出众。她坦言，与她同龄的一代阿根廷女性正是以埃娃为榜样，才具备政治“激情和斗志”。

　　10月28日选举投票日当晚，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小贩玛丽亚·伊莎贝尔·弗朗西亚得知克里斯蒂娜有望获胜，不禁对一名外国记者欢声尖叫：“我太激动了……克里斯蒂娜将会让我们脱离贫困。”

　　克里斯蒂娜当年12月10日与丈夫“交接班”，就任总统。从此，两人转换角色，“夫唱妇随”变为“妇唱夫随”。

　　这对夫妇当政这些年间，施行的一些政策“开罪”大农场主和大企业主，多次触发争议以至抗议示威。

　　2010年7月26日，埃娃辞世58周年，克里斯蒂娜在“玫瑰宫”出席“埃娃·庇隆，阿根廷独立200周年女性，理想和成就”展览开幕式，在埃娃当年使用的老式麦克风前致辞，称埃娃是“公正概念创造者和社会弊端修补者”，改变了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模式，促使政府经济和社会政策向贫困阶层倾斜，采取措施缩小贫富差距，推动社会公正……

　　3个月后，内斯托尔10月27日辞世，终年60。再过2天，送丈夫灵柩回故乡的灵车前排乘客座上，克里斯蒂娜隔着车窗玻璃，与一些民众的手贴在一起。一些人高喊：“坚强！”“挺住，克里斯蒂娜！”

　　传承

　　相对于阿根廷，哥斯达黎加是小国，政治和经济分量以至影响力相对较弱。

　　劳拉·钦奇利亚2010年2月7日当选总统，5月8日就职，成为这一中美洲国家历史上首位女总统。

　　依照一些分析师的判断，钦奇利亚所属执政党民族解放党是“新左翼”政党，她与前任奥斯卡·阿里亚斯是“同党”，获称政治经济“务实派”。

　　所谓“新左翼”，有别于拉美地区的传统左翼，国内政策和外交对策相对温和，不那么强调意识形态，对外不显得“强硬”，尤其不会寻求与发达国家对抗，但同样反对“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赞成拉美一体化，着力保护本国资源，着意融合各个社会群体，赋予新群体以政治权利。

　　以民族解放党为例，对内主张实现国家工业化，发展民族经济，实行土地改革和银行国有化；对外则主张多元化外交，奉行中立外交。

　　钦奇利亚曾经是前任总统阿里亚斯的副手、得意门生。正因为这样，即使选举前，普遍预期是，她会继承阿里亚斯的衣钵，政策方面不会有太大变动；同时，她将延续前任的理智和温和作风。

　　她现年51岁，出生于首都圣何塞一个从政世家，1986年赴美留学。自1990年起，她先后担任多个国际组织驻拉美及非洲地区的顾问，参与联合国和美洲发展银行等国际机构改革项目。

　　钦奇利亚1996年成为哥斯达黎加政府首名女性公共安全部长，2002年当选立法大会、即议会议员，2006年出任副总统。她2008年11月辞去副总统职位，准备竞选民族解放党总统候选人，最终高票胜出，得以代表这一政党参加总统选举。

　　竞选过程中，钦奇利亚向选民承诺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向家庭贫困学生增发助学金、改善儿童和老人的生活条件；加大教育投入，增加教育支出至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的8％；向执法部门增加拨款，建立一个反毒品监控机构；继续推动自由贸易和经济发展，与更多贸易伙伴签署自贸协定，适当“松绑”电力、通信等领域，加快招商引资步伐。

　　选举投票日，在首都圣何塞的郊区，64岁家庭主妇卡门·阿拉亚在一处投票站外告诉媒体记者，她希望钦奇利亚能够成为哥斯达黎加首名女总统：“我们必须改变只有男性当政的局面。我们没把她当作一名普通女性，而是看作一名能治理国家的女性。那会带来许多变革。”

　　事实上，统计显示，钦奇利亚所获得票率分别超过两名竞争对手22个百分点和26个百分点。

　　结果发布后，时年24岁、正在监狱服刑的单身母亲黑泽尔·阿里亚斯说：“我投票支持劳拉·钦奇利亚，因为她承诺为妇女而战。她是唯一探望过我们的（候选人），向我们讲述她的施政计划，我相信她。”

　　钦奇利亚与支持者们庆祝选举获胜，告诉大家：“今天我们创造了历史。对我而言，这显然是幸福时刻，但更是谦卑时刻……我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接棒

　　巴西与阿根廷相似，一段时期以来是奉行民粹主义的典范。

　　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2002年由他所创建的劳工党联合巴西共产党和自由党等政党推选为总统候选人，同年10月27日在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中胜出。

　　以贫苦农民的家庭背景、就读5年小学的学历、12岁学徒和14岁成为正式工人的经历、先前三次试图参选总统告败的教训，卢拉终于成就左翼政党候选人首次赢得巴西总统选举的纪录，成为巴西历史上第一位工人出身的总统。

　　如此坚韧，这般阅历，加之经济发展成就卓著，巴西国际地位上升，卢拉在执政后期享有超过80％的民意支持率，不仅给自己所属政党留下丰硕“政治遗产”，还为本党候选人赢得2010年总统选举创造极好条件，同时却对继任者的能力和业绩构成严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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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棒”者，是迪尔玛·罗塞夫，现年63岁，由卢拉“钦点”。

　　迪尔玛出生在米纳斯吉拉斯州首府贝洛奥里藏特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保加利亚移民，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巴西人。1965年，迪尔玛时年17岁，就读于以学生公开反对军政府统治闻名的“中央州高中”。大约两年后，她加入一个名为“工人政治”的组织，结识记者克劳迪奥·加莱诺·利尼亚里斯，次年与加莱诺结婚。丈夫鼓励下，迪尔玛加入地下游击队，据信会使用武器、运用游击战术。

　　迫于政治压力，迪尔玛21岁时离开米纳斯吉拉斯州联邦大学经济学院，与加莱诺一同迁至里约热内卢。在里约热内卢，她结识律师卡洛斯·富兰克林·派尚·阿劳霍，随后与加莱诺离婚，与阿劳霍成婚。

　　1970年，迪尔玛被捕，据信遭遇连续22天酷刑，包括鞭打、电击。她在监狱度过大约3年，1972年底获释，比入狱前瘦了大约9公斤，患有甲状腺疾病。

　　迪尔玛2001年6月开始参与联邦政府事务，作为专家参加卢拉·达席尔瓦召集的一次会议，大胆的发言和丰富的经验令对方印象深刻。卢拉就任总统后，先任命迪尔玛出任能源部长，随后任命她出任获称“首席部长”的总统府民政办公室主任，发挥“左膀右臂”作用。

　　迪尔玛竞选总统，卢拉俨然是“声音最洪亮”、最富激情的“啦啦队长”，认定“迪尔玛不仅会继承我的政治遗产，还会完善它”。

　　2010年10月31日，迪尔玛当选总统；今年1月1日，她正式就任。

　　当选当天，她在演讲中感谢民众支持，同时期待巴西女性在商界和其他领域复制她自己的成功经历，“希望女孩们的父亲和母亲今天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告诉她们："是的，女性能行！"”

　　去议会众议院宣誓就职，迪尔玛乘坐一辆“老掉牙”的1953年款“劳斯莱斯”汽车；发表就职演说，她耗费45分钟，承诺新政府将致力于消除贫困，促进经济繁荣，使巴西成为一个更发达、更公平的国家。她承认，“新政府最难缠的一场斗争将是根除极端贫困，为所有人创造机会”。

　　“在巴西，许多事情得到改善，”她说，“但仅仅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我承诺将尊重女性、保护最弱势群体并在治理国家时团结所有人。”

　　演说结束，迪尔玛前往总统府，接受卢拉移交的总统绶带……

　　：拉美国家过往女性元首

　　拉美政坛从来不乏女性身影，除了阿根廷、巴西和哥斯达黎加当前的国家元首是女性，拉美各国历史上出过不少女性元首，以下即为部分代表：

　　智利前总统米歇尔·巴切莱特在2006年1月当选，2010年3月任职期满。巴切莱特长期从政，当选总统之前曾任卫生部长、国防部长，是拉美国家首位担任国防部长的女性。总统任期结束后，巴切莱特在2010年9月接受纽约联合国总部任命，成为其新机构“联合国妇女”负责人。

　　巴拿马前总统米雷娅·莫斯科索在1999年至2004年期间任职，是巴拿马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统。莫斯科索的亡夫阿努尔福·阿里亚斯曾经三度任职巴拿马总统，两人曾经在美国和墨西哥度过10年流亡生涯。莫斯科索在丈夫去世后重建阿尔努福党，并两次以该党候选人身份参选，最终在1999年4月成功当选，任职至2004年9月期满。

　　厄瓜多尔前副总统罗萨莉亚·阿特亚加自1996年8月起任副总统，在1997年2月曾经担任两天临时总统。她此前曾任教育和文化部长，在1998年8月结束副总统任职，后虽竞选总统职位但未能如愿。

　　尼加拉瓜前总统兼国防部长比奥莱塔·德查莫罗1990年2月以超过半数的高票当选。她自当年4月开始总统兼国防部长的6年任期，在1997年1月卸任。比奥莱塔的丈夫佩德罗·华金·查莫罗是尼加拉瓜著名政治家，因从事反对索摩查独裁统治的政治运动遭暗杀。比奥莱塔在丈夫逝世后踏入政坛，人称“查莫罗夫人”。她竞选总统期间得到美国900万美元的拨款支持，任职期间为尼加拉瓜的稳定与和平做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