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推托
重病老父被扔儿子门前
然而班刚轮到第3轮，便出了问题。“老二柴江家四面透风，屋里冷得受不了。”李荣回忆，老爷子受不住频繁搬家，身体越来越差，再次轮回柴方，她和老伴都不想再搬了，“然而柴方不让，硬是把我们轰了出去。”李荣说。
2003年12月8日，天还没亮，李荣和老伴在屋子里躺着，忽然一阵骚动，“是柴方和我儿媳妇过来拆门来了。”李荣说。
“我冻得受不了，爬起来穿上衣服往外跑，柴方和张佳进来把床掀翻了，枕头、被子都往外扔，我往大街上跑去找人，没来得及管老伴。”李荣说。
这些细节柴方全都矢口否认。对于那一天的经历他有自己的说法。“那时候我妈、爸已经在我们家住了2周，说好2周一轮班，老大不来接，我就给他送过去。上午我和我媳妇把我爸抬上平板车，到了柴全家门口他们不让进，我就把脏被子盖在老头身上，放在他们家门口地上。你爱让进不让，反正是你的班！”柴方说。
柴方走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柴全终于还是把老父亲接进了家中。“然而那一天，老爷子的腿、脚都冻得黑紫。”大姐柴华说。
柴方夫妇到底给没给老人断水？仅是围绕这一个问题，从1997年第一次诉讼开始，老人的6个孩子争争吵吵了14年，也是几家关系愈演愈烈的导火索。
对于这个问题，李荣家的意见分成两派，各执己见。
大女儿柴华、大儿子柴全和三儿子柴明与母亲的说法一致，他们认为除了院子里的回水井外，柴方夫妇又另在厢房内安置了截门控制，“他们按照心情来定，不让老人打水。”柴华说。
然而对此，柴方夫妇却坚决否认，称冬天水管是被冻上了才没有水，屋里根本没有截门。
记者采访柴方家附近的数位居民，均以对此事不清楚为由绝口不提。
当年一直解决张家家庭矛盾的民调主任张福江本来也不想回答，但是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他们家的事说不清楚，光吃水问题打了多少年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能说，有一年冬天我确实去他们家了，厢房外面有一口井。”
旧宅已毁，空口无凭，究竟谁真谁假已经很难判定，然而老四妻子张佳的一段回忆却发人深省，“当年在大队，大姐和我吵，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妈水喝，我跟她说，我这水还真就不给了，我们家住得好好的，你们谁想来就谁来，横冲直撞的。”
儿子离婚老宅中筑起院墙
“柴方不孝顺，他们几个儿子孝顺，为什么这么多年把老人扔在我这？怎么不把老人接走？”老四的妻子张佳瞪着眼睛质问。
记者就以此问题转问了老人的其余3个儿子，话一及此，几个子女顾左右而言他。
柴华替弟弟们解释，“柴全平时在北山种地，家里没人，但是经常给爸妈送水；老二柴江自打分家就没怎么回来；柴明买吃的喝的都放在我这，让我给妈送过去，怕过去之后和老四他们打架。”
想了想，柴华又补充道：“我们几家住在一起，都离柴方家远着呢，老太太拿着这么多东西搬来搬去也不方便。”
然而同在一个村子里，记者经过步行测算，从柴全家到柴方家只需8分钟。
老大、老三本人回答得比较简单，只说当年也提过要轮班，只是老两口自己不愿意。
那堵老太太拆了4天的墙是怎么垒起来的？老四夫妻自有解释，2003年12月19日，柴方与张佳离婚，并协议所住老宅共7间，分给张佳6间，仅剩下老两口所住一间东房留给柴方。
离婚证书一到手，张佳立刻在自家宅子内垒起一道墙。“离婚了，各过各的。”张佳说得理直气壮。
然而在大姐柴华看来，“这就是假离婚，为了把爸妈逼出去。”争论纷乱复杂，争争吵吵几十年，老伴儿的死彻底激怒了李荣。
“一把火全烧了，什么也别留下！”2003年正月十一下午1点多，老伴柴刚离世第十天，李荣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爬上了碗橱，在房顶捅开一个小窟窿，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把干树皮，扔在了上面。
等她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时候，身后的火借着风力呼呼作响，顺着东房向西，一连五间正房的房顶轰然垮下，夹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东庄村。
顺着狭窄的胡同，李荣听着身后的巨响，跌跌撞撞地往大街上走，什么也没带出来。
子女忆母埋怨儿时没钱读书
四五十年过去了，对于儿时母亲的记忆还剩下些什么，几个子女描述的都不一样。
在老大、老三和大姐的印象里，小时候母亲只对老四特别偏爱，“柴方是小儿子，从小又最机灵，父母都疼他。”柴华仅举了一个例子说明，全家6个孩子都想读书，但是只有老四读到了初中，父母想让他将来有出息，但是柴方不愿意念，最终初中还是没有毕业。
然而柴方却对这段记忆有着自己的看法，“要说我妈以前对我怎么样，我就说一件事，我上初中交学费，半年就交1块钱，我妈都拿不出来，你说她对我能怎么样？”
柴方为此愤愤不平，“我16岁就开始出来单住，家里就没管过我，现在他们就是互相利用，他们不想让我爸妈出来轮班，我妈就借着他们人多压我。”
无法谅解
儿子声称要讨说法
曾经的老宅是什么样子？敬老院里，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仰着头，用手在空中比划——黑压压的小屋子里，堆满了水缸、粮食、灶台、大炕，房顶是用秸秆铺的，再抹上一层腻子，屋里的装修还是当年老爷子身体好的时候一点一点修的。然而一把火，这些都没了。
2004年9月28日李荣因放火罪被平谷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由于患有高血压、白内障，她被批准暂予监外执行。这一年她被儿女送入夏各庄敬老院，一晃就是7年。
7年光阴飞逝，然而在李荣的心里，一切仍被定格在烧房的那一天，“火在身后烧，房子都塌了，震天响。”
再次回到山东庄村前街55号，一切早已找不到当年的影子，废墟上新房已经重建，离婚后的张佳和柴方仍住在同一屋檐下。推开反着光的正红铁门，浅橙色的墙壁，配着落地窗的阳光房，午后温暖的空气在通透的房间中流转。
纱帘浮动，大厅内整体沙发、组合音响、东芝液晶彩电一应俱全。张佳说，这些都是借钱买的。
这些年来，因为每个月700元的费用交不齐，敬老院把李荣强制送回好几次，最后又被子女送了回来，直到今年仍然欠费数千元。
敬老院内，记者打断情绪激动的李荣，突然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没有可能原谅小儿子？”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只要他来看看我”。
然而同样的问题问到柴方，今年48岁的老四提高了嗓门儿，“这事儿我原谅不了，死了到阴曹地府也要找兄弟几个说清楚，至于我妈，原谅她可以，但是她要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了，为什么老是听他们的！”(胡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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