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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hu 首页>> 新闻>>文教>>原创小说《浪子天涯》
小说《浪子天涯》连载:第8章《我心永常》
2002年3月8日11:36  Sohu文教

  秋风飒爽,袁磊焕然一新,手捧红玫瑰和雪莲花,去见谷丽金娜。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意中人,袁磊的心不由得一阵阵激动,一阵阵发紧。他小心翼翼地走着,心想: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是振奋的,呈现着勃勃生机。犹如新树换了新叶,眼前一片新天地!

  街上的人回头看他,他则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如入无人之境。那情形,似乎阅尽天下兵书,腹藏宇宙玄机!

  自信何等重要!匹夫也能变得威风凛凛。即使身陷地狱,也毫无畏惧,拔出宝剑,刺死魔鬼。--"五岳抱举擎天柱,喝尽黄河水倒流!"那是何等的气势!

  "长江流水起波涛,泰山压顶不折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境界?……人生最大的财富,便是年轻;人生最大的学问,便是阅历。年轻而富有阅历,该是何等的自豪!

  一路上他浮想联翩,不知不觉到了丽娜门前。犹豫又犹豫,鼓劲又鼓劲,他终于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谷丽金娜现在门前……不!不是谷丽金娜,而是她的姐姐--谷丽银娜。

  "你好!姐姐。"袁磊把手中的红玫瑰献上去,"姐姐,请收下。"

  她无动于衷地站着,两眼盯着他,琢磨她。老半天,才伸出手来,接过红玫瑰,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献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请我帮忙?"说完嗅了一下,"好香啊!"

  袁磊不禁干笑两声,似乎有什么鬼被她戳穿一样。他又"嘿嘿"笑了两下,才说:"没什么!只求姐姐在金娜面前多说我几句好话。"

  "多说几句好话!那可怎么说?"她扬扬睫毛撇撇嘴,漫条斯里,"你做的那些'好事',谁能原谅你?没用的,你还是趁早回去吧!看那个女人想你,你就投到哪个女人怀里去。"

  袁磊的头一下子大了,最担心的事还是被提出来了。他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傻瓜!还不上楼去?"谷丽银娜拍拍他的肩,笑启红唇说:"金娜正在等着你呢!"

  袁磊不由得一阵激动,像打翻了五味瓶。他往里一走便想往楼上冲去,却被谷丽银娜拦住了,"哎--!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还没谢过你呢!"

  "谢我?"

  "是呀!谢谢你送给姐姐的花--红玫瑰。"说完银娜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深深地吻了一下。

  "呀--!"袁磊摸摸那地方,像冷不防触了电一样。

  "怎么?还想要!"银娜"咯咯"地笑着。

  "不!谢谢你!谢谢你!"袁磊说完走向客厅,又向楼上走去。

  他来到楼上,镇定又镇定,鼓励又鼓励,才悄悄地穿过外室,轻轻地向内室走去。

  谷丽金娜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一看到袁磊不禁双眸一亮,呼之欲出!但又立刻变得冷面如血,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袁磊轻轻地走到她面前跪下来,一只手抚住她那光洁如玉的小腿,哽咽着说:"丽娜,原谅我吧!我永远爱你!"

  她却捂着脸伤心地啜泣起来,好一会儿才松开双手,脸上如梨花带雨。她捧起袁磊的脸,泪眼凄凄地看着他,又揩着他脸上的伤疤,颤声问:"还疼吗?"

  "不疼了!"袁磊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你一摸就不疼了!……只要你的心不疼,我这儿就不疼。"

  她哼了一声,偏过脸去,松开了手。但一会儿,她又回过脸来,双手拼命地捏袁磊的耳朵,且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我真想杀了你!杀了你!"

  "唉哟!丽娜,你轻点!我死不足惜,可是再到哪儿找到一个人像我如此爱你?!"

  她哼了一声,松开手,仰起下巴往下看他,"你以为我嫁不出去?!"

  "当然能!当然能!"袁磊鸡啄米似的点头,"只是像我这样如此爱你,如此珍惜你,爱你胜过我自己的人,天底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个。"

  她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好一会儿,才斜睨着他,冷冰冰地说:"起来吧!别那么没出息!我最讨厌男孩子像狗一样,往地上一趴不起来!看你那什么样子!"

  "是是是!我也觉得这样不雅,可是没办法?--丽娜,这是我送给你的雪莲花。"

  她漫不经心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娇哼一声摇着肩埋怨说:"你怎么不送我红玫瑰?却送我这么一点点的雪莲花!我不要!"说完把盒子往下一丢。

  "哎--!"袁磊慌忙拣起来,"丽娜,你不知道!红玫瑰哪适合你呀!还是雪莲花正属合你的气质--冰清玉洁,高高地屹立群峰之巅!迎风傲雪,卓然不凡……"

  "说得倒好听!"金娜根本不理他,"别是你舍不得花钱吧!雪莲花才多少钱一朵!"

  "才不是呢!"银娜从外面进来插话,"红玫瑰他送给我了!看!好香啊!"

  "啊--!"金娜一把提起袁磊的领子,"你这家伙!又盯上我姐姐了?!"

  "没有没有!"袁磊连连申辩,"你一个我都吃不消了,哪还敢有第二个心呢!我最多不也过是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金娜笑了,放开他,戳着他的脑门说:"谅你也没有这个胆!"

  "那也不一定!"银娜一屁股坐在金娜的沙发扶手上,看着手中的玫瑰花,"金娜,男孩子的心玄得很!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

  "哎呀!姐姐--"金娜娇声埋怨道,"你总不会勾引我的小情人吧?"

  "勾引?"银娜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笑了,"我坐着不动人家就自动上门了,还用着我勾引?"

  "哎呀!姐姐--,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金娜娇声埋怨,"要是我的小情哪天要是心血来潮,控制不住,钻到你的被窝里,我可饶不了你!"

  "那只能怪他自已不争气!"银娜"咯咯"地笑着,"算了!不挑戏你们了,你的东西还给你。"她把红玫瑰往金娜面前一交,"拿着!本来就是你的!"

  金娜小心翼翼地接过红玫瑰,深情地欣赏着。银娜则捡起雪莲花,抚着说:"我觉得雪莲花才适合我呢!--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磊子这个笨蛋!把什么事都给弄颠倒了!"

  "不许你说我的小情人!"金娜捶着她说。

  "哈--!我说一句你就心疼了!你在人家脸上砍了一刀子呢!……刚才你还哭哭啼啼,现在就多云转睛了!还不把你的小情人拉起来,吻他。"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金娜娇哼一声,便放下红玫瑰拉起袁磊,说:"幸亏你还能良心发现,不顾一切的赶回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卖掉这房里的一切,把房子一交,坐飞机回喀什了。到时候你上哪儿找我去?"

  袁磊吃了一惊,"这么快!"

  她撅着小嘴往上白他一眼,"你以为呢?"

  袁磊不说话了,低下头去。她便拉着袁磊走到房中央,轻轻地跳起舞来,口里还唱着:

  "虽然我从未爱过你,

  但你依然留在我心里。

  虽然我不想嫁给你,

  但我不许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们都是些骚狐狸,

  而你偏偏喜欢那些妖娆地!

  你可知道在我的心里,

  早就已经有了你……

  "那一天你愤然离开我,

  不知去了哪里。

  我知道你的心终在我身上。

  不管你去了哪里。

  我知道你终将回到我身边,

  不管你走到哪里!

  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无路可走的时候,

  终将回到我这里,终将回到我这里!"

  唱完便深深地吻他,狂热地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袁磊则森然叹息,"知我心者,莫过于谷丽金娜!我的心,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永远都夺不回主动权,我永远都战不胜你!"

  "别说话!"金娜又一次塞紧他的唇,吻得他就要窒息……

  "哎--!别吻了好不好!别吻了好不好!"银娜在一旁直叫,"你们这样吻呀!谁看了都难受!还有,这样下去,你们的舌头会疼得要命!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了!"说着说着她伸出手来,分开二人。

  "唉呀!姐姐--,你干什么?"金娜摇首晃肩,娇声嗲气。"你是不是也想吻我的小情人?给你!"她冷不防把袁磊一推,袁磊一下子撞进银娜怀里。

  "好呀!"银娜一下子搂住袁磊,和他跌坐在沙发里,"弟弟,喜不喜欢我?喜欢我带你到拉萨去。"

  "拉萨?"袁磊往上看着她。

  "是呀!想去那儿吗?"

  "当然想了!做梦都想!--那儿神秘吗?有趣吗?"

  "当然了!"她亲他一下--脸上。柔声说:"拉萨有'日光城'之称。还有布达拉宫、大昭市、小昭寺、哲蚌市、桑浦寺……还有龙王潭、药王山等游览点。我在那儿做了几年丝绸、地毯生意,哪儿都去过。"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没有了呀!我说完了!"

  "嗨--!"袁磊无比的失望,"你在那儿呆了好几年,这么几句话就完了?!连点风景描述都有没有!"

  银娜一听不禁"咯咯"笑了,"风景描述你可别找我,我只知道一份生意能赚多少钱,能有几分利,下次该怎么做才能做得更好。要是金娜去了,不知能说成什么样了?"说完"咯咯"地看着金娜。

  金娜哼了一声,撇下小嘴说:"拉萨有什么好!还是喀什艳丽迷人。那儿风光旖旎、气候宜人。是我国古西域最早的国际市场,'丝绸之路'重要补给基地。当地民族广收博采中原文化、波斯舞蹈、印度音乐,自创多民族多宗教中西文明'合成式文化',灿烂辉煌。--还是中国最西部城市,具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有艾提朵清真市、阿巴和加麻扎--加麻就是香妃墓……"

  "香妃墓?--香妃是谁?"袁磊插话。

  "你连她都不知道!"金娜白他一眼,"香妃--喀什地区维吾尔人。清乾隆三十六妃嫔之一。嗜食花粉,遍体异香。美丽贤慧、热爱故乡,深得乾隆喜爱,死后葬于清东陵裕妃园寝中。本地人民怀念香妃,坚称其葬于此墓,故又称'香妃墓'。"

  "怪不得你这么美丽!原来你是香妃的老乡呀!"袁磊看着她"啧啧"称赞道。

  "讨--厌!"金娜娇嗔地白他一眼,眼神像碧波里的玛瑙。"还有'喀什巴扎'素负盛名。每逢集日,赶集人们的服饰珠光宝气,装束五花八门,或腰配'英吉莎小刀',或身着'爱得莱丝绸',或头戴绣花帽,或脸蒙薄纱,毛驴、地毯、玉器、石榴,令人目不暇接。满街叫卖声热烈快畅,一派阿凡提故乡风情……"

  "阿凡提?!"袁磊忍不住叫,"就是那个骑着小毛驴,'我把世界来周游'的那个智慧的化身吗?"袁磊忍不住唱起来。又问:"他也在喀什?!"

  "是呀!不是他是谁!他当然在喀什!"

  "怪不得你那么聪明!原来你还是阿凡提的老乡呀!"袁磊由衷地赞叹。

  "讨--厌!"金娜又白他一眼,眼神像那玛瑙浮在彩虹里。

  "哎--!你别光夸金娜呀!"银娜插进来,"情人的眼里什么地方都是美的!她这个姐姐,我谷丽银娜怎么样?我可也是香妃、阿凡提的老乡!"

  "当然好了!--谷丽金娜的姐姐,还能不聪明、不漂亮吗?"袁磊抓着她的手说。

  "讨厌!谁让你又提金娜了!你又爱屋及乌了!"说着她抽出手来,"我问你只从我自己的角度看,你喜不喜欢姐姐?"

  "当然喜欢了!谷丽金娜的姐姐,我还能不喜欢吗?爱屋及乌嘛"袁磊笑着说。

  "讨厌!又提金娜了!"银娜一下子把他推在下面,抡起粉拳就捶打起来了。

  "哎哎!干什么?干什么?"金娜也参搅进来……

  秋高气爽,正是郊游的好时节。袁磊和丽娜姐俩,英姿飒爽地来到草原上。雨后的大草原呀!清新而爽朗,秋风送来野草的清香。

  鹰在碧蓝的天幕中盘旋,"啾啾"地鸣叫,向袁磊煊耀它们是空中霸王。它们在空中为所欲为,自由自在……世界是它们的,而不是袁磊的,真惨!

  谷丽金娜一袭白衣,冰光雪影;谷丽银娜一身红衣,明艳似火;袁磊则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宛若深秋的大海。

  置身于天地间的美景,袁磊不禁心旷神怡,伸出双臂,打个哈欠,懒洋洋地仰躺在草地上。姐俩一左一右,甜甜地偎在他身旁,真把人美死了!--碧天楚楚、白云翯翯,风中溢散着野草的清香。

  袁磊禁不住扩展四肢,骨骼"咯咯"作响!似乎能扩到天边,将令一个世界拥抱。姐俩"咯咯"地笑着,像白云、红霞一们伏在他身上,撩拔他,戏弄他,把袁磊玩得受不了。

  大自然--真是本洋洋巨著,她的作者是她本人。她微笑着,挥洒着无限风光。春有百花、夏有月,秋有凉风、冬有雪。彩虹照旧去又来,玫瑰依然惹人爱……

  在这个时候,一个青年人的玄想不知不觉地就会变成情思。而情思的后面,又不可名状地蕴含着理想。啊!理想!理想!多么伟大的字眼!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为你倾倒!如果说女儿生来为爱情,那么男儿就是生来为理想!

  可是袁磊的理想,哪儿寻呢?

  袁磊坐起身来,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历史,看到了刀光剑影、狼烟锋火,不禁诗兴大发,亢声吟到:

  "碧天绿野中,天兵鏖战凶!

  肉逐白云飞,乾坤血染红!

  为遂平生志,誓将性命轻!

  苟能平此志,死亦笑长空!"

  袁磊豪气大发,金娜却潸然泪下,她对袁磊说:"你每天都念念不忘你的理想,你的志向,可哪一天你走了我怎么办?"

  袁磊苦笑着说:"我走不了的!我能往哪儿去?"

  丽娜摇摇头,"只要你有走的念头,总有一天你会走。"

  袁磊叹了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在说吧!我只相信现在。"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默然地往着远方。许久,她掐起一朵小花,幽幽地诵读起来:

  "有一朵卓傲的雪莲花,

  独自生活在冰山巅。

  她是一朵奇美的雪莲花。

  有一位执著的浪子,迈着疲惫的步子走来,

  茫茫地寻找……

  啊!雪莲花它想,

  我将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花儿,

  让那爱我的人守在我身旁。

  但是,浪子并没有守候它,

  他又继续寻找……

  雪莲花一天天枯萎,由白变黄。

  但它还是快乐的想,

  我到底为你而死,

  死在你的心上……"

  "啊--!"袁磊不禁一把搂紧她--她已泪流满面。"丽娜,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患得患失,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不用问了!总之,我怕你离开我。如果你离开我,再回来找我,恐怕不行了!……到那时,我或许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为什么?为什么?"袁磊大声问,摇着她的肩。

  她却不回答,任凭袁磊怎样着急,再三追问。他看看银娜,银娜脸背着他,没有一句话。

  "唉--"袁磊仰天长叹。却望见盘旋的鹰。不禁突发奇想,说:"丽娜,许个愿意吧!--我要抓一只天上的鹰。"

  "抓不到呢?"丽娜回头注视他。

  "能!一定能!"袁磊晃晃拳头。

  "不!我不许!"丽娜连连摇头。

  "唉--!宝贝!怎么能不许呢!你不相信我?……这样吧!我替你许:如果我能抓住天上的鹰,我们就一生永不分离!"说完袁磊立起身。

  "这就是我们的缘份吗?"金娜注视着他。

  "唉呀!怎么这么多话!"袁磊避开这敏感的话题,迈步向前走去。走了大约一里地,瞅瞅天上的鹰。趁它们不备时悄然躺下来,同卓木娅做的一模一样。

  躺呀躺呀!眯着眼一动不动,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还没到一刻钟,身上就开始痒痒;到了三刻钟,则是最难受的时候,那真是奇痒难禁,直钻骨头!头皮、耳朵、耳根下面、颈上、肋骨、背上……无一处不似千百万蚂蚁、小虫在搔!痒到骨髓里,血液里。真恨不得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挥起十个爪子,搔个皮破血流!当然,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的。真不知卓木娅当初怎么躺得住。看别人做事都那么容易,轮到自己做时,比登天还难!

  这一刻终于过去了,又是一刻钟……终于,身上不疼不痒了。这就是物极必反,死猪不怕滚水烫的缘故。袁磊的脑海越来越空白,时空越来越模糊……

  鹰们一只只落了下来,又一点点地向他靠近。袁磊从麻木中醒来,眯着眼,密切地注视着它们。鹰儿真够胆大的,一点点地像他逼进,仿佛他是疆尸,一噱就可以把他啄碎。

  袁磊紧张了!双眼一点点睁大。鹰儿却不退走,似乎定要吃袁磊的肉。

  天哪!这是鹰吗?简直是食人魔!一身黑衣,嘴如铁凿,眼睛血红血红,能把人盯个窟窿。更有那铁叉般的爪子呀!一下了就能抓碎人的心脏,要人的命!

  真不知卓木娅当初是怎样挺住的,那个不要命的狂野女郎!真是世间罕见!甚至是绝无仅有。

  不经考验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才智和勇气。而一旦接触到危险的事物,方知自己是多么胆怯、渺小!这不,与这凶神恶煞的怪物对视时,你软弱地像只鸡雏。

  袁磊几乎想大喊一声,吓跑这些死神般怪物。但是,他必需坚强地挺住。这点小小的恐惧都克服不了,以后他还怎么做大事呢?--他既能独行万里,必然有超人的气魄和信心,有一颗不达到目地决不罢休的心。本来,他的心狂热得就像魔王一样,何惧这些夜叉小鬼?

  鹰们仍在一点点靠近,每靠近一分,死亡的阴影就浓重一分。那铁凿一般的嘴、铁叉一般的爪,还有那如同盛满毒液一般的红眼睛,都是那么大、那么近,那么凶!……似乎就在他睫毛前头!

  一只鹰到了他胸前,一只鹰到了他手腕边。袁磊突发奇想:"别动!别动!要捉两只鹰!……

  一只鹰跳到了他肚子上,要啄他的眼睛。袁磊真不愧是袁磊,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候,他居然屏住呼吸,冒着心脏被憋炸的危险,一动不动!他盯紧要啄瞎自己眼睛的鹰,又不放过又近一寸一寸的那只腕边的鹰。他的心脏要爆炸!十指如铁凝!

  肚子上的鹰盯紧他,倏地向他的眼睛吸下,说时迟那时快。袁磊右手一闪,攥紧它的脖胫,同时左手一掉,捞住另一只鹰的腿。

  两只鹰拼命挣扎,其余的鹰没命逃飞,"忽拉拉!""忽拉拉!"……袁磊一只手扼紧一只鹰的脖,只手抡着乱抓乱啄的另一只鹰的腿乱挥乱舞。但尽管如此,手臂上还是鲜血淋漓。当然,袁磊并不怕血。

  等姐妹俩骑着摩托车赶到的时候,袁磊已制服了两只鹰。一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另一只已经死了。

  "这就是你的结果!"金娜冷冷地说。

  袁磊低着头叹了口气,望望天上,说:"我也没想到它们会死,我也想把它们放回天上……"

  突听银娜尖叫起来:"飞了!飞了!"

  袁磊一看,果然!那只看起来像要死的鹰飞了起来,虽然飞得很艰难,但还是上了高空。

  "这就是你最后的结果!"金娜冷冷地说,"一只死了,另一只也飞了!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缘份吗?"

  "算了!别提这些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袁磊无可奈何地说。

  "是呀!回去吧,金娜。"银娜也说,"以后我们到别的地方玩去,再也不来这个伤心的地方……"

  金娜停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好吧!我们回去。"于是三人上了摩托车,往回驶去……

  几天后,三人来到城南的沙漠里。沙漠里有一处废墟,金娜就就:"这是一座古堡,古堡里有一位美丽、多情的公主。她在里面弹琴唱歌,还有她的情人……"

  袁磊四处一望,则见得:天上不飞鸟,地上无寸草,茫茫穹宇只见孤日和黄沙。便说:"这是一个古战场。这滚滚的黄沙下面,埋藏着累累白骨……"

  "古战场?你怎么会想起古战场?"金娜惊问。

  "那你怎么会想起古堡呢?"袁磊笑着反问。

  金娜叹了口气,"看来我们迟早得分手--我们的性格太不相同。"

  "为什么要相同呢?"袁磊辩解。"若两条线完全相同,其中一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况且,只有不相同,才能够互助吸引。否则,我们在一起,就像左手拉右手,有什么意思?没有差异,就没有新鲜和刺激。"

  金娜摇摇头,"话虽如此,但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不可能只往好的方向发展……"说着叹了口气,突然问袁磊:"你曾经说我像冰又像火?"

  "是呀!你说我像水又像铁。"

  "那你现在想让我像冰呢还是像火呢?"

  "像火吧!"

  "那好!"金娜脱下蓝风衣,换上银娜身上的红风衣。嫣然一笑,打开腰间的随身听,便在碧天、黄沙、白云、清风里跳起舞来。边跳边和着乐声唱:

  "我的热情,好像一盆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要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

  她真的像一团火焰,在风中狂舞。而她的双臂又柔情似水,腰身娉婷婀娜……她越舞越烈,越舞越奔放:鹿跃、分腿、劈叉、倒踢……甩发、回眸。时而疾时而缓,时而近时而远。笑着、唱着、舞着,疾扭腰肢、狂摆双臂、飞旋肩发、泼弹秀腿……是那么猛烈、遒劲!而当音乐和缓时她亦和缓,且随着音乐唱:

  "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看到了青春的花朵。我在高声唱,你在低声和,陶醉在沙漠里的小爱河。"

  银娜也在唱,并忍不住随她一起跳。袁磊则和着金娜唱、和着银娜唱,也和着录音机里的包娜娜唱。袁磊的声音像悬浮在空中的镔铁,二女的声音像浸润着沙漠的海洋:沉静、低稳、清亮、沙质……充满灵性、自由、渴望、幻想……又掩饰不住高亢、兴奋、激昂、雄浑……充满了一切特质、蕴满了一切天自然的声音--磁性的、沙性的、水性的、金属性的……如同浪花嬉嬉的银河下面,熊熊的火山喷勃怒射!

  这是大西北女子--特别是最遥远的西部女郎特有的声音。她性感、质感、崇尚文明、崇沿自然,如印弟安人和太空人,一齐跳着自由自在欢快的舞。

  今生若不娶谷丽金娜,真是五千年的遗憾!这个东西部结合的精灵,在喀什出生。通晓中原文化、波斯舞蹈、印度音乐、还有多民族多宗教中西文明"合成式文化"。这个像雅典娜、像《非凡的公主希端》一样的混血儿,集美貌、才智、灵性于一身,是一位具有一切天赋、独一无二的女人!

  这似乎得感谢伊斯兰教--伊斯兰教具有一种无比神奇的向心力,大家共同使用一种语言--阿拉伯语。而阿拉伯人具有非常明显的强烈的到处漂泊的天性--人的潜意思里都有。他们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丰富阅历,扩大视野。它们的《天方夜潭》,是一个充满神奇、惊险的故事,可以与希腊神话里的《奥德赛》相媲美。还有,他们对于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具有一种无穷无尽的探究意思,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他们是那样的热爱占星术,似乎真的能预知未来……

  "想什么呢?"谷丽金娜侧身转着,手臂像荷兰风车一样向他环来。圈住他的脖子,说:"亲爱的!我已经唱完跳完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新疆真是个好地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方能产生出你这位绝代佳人。"

  "新疆当然好了!"金娜既骄傲又自豪地讲起了历史,"周穆王西巡会见西王母,乐而忘归;张骞出使西域,架起友谊桥梁;法显、玄奘西游,构筑东西文化的宫殿……都说明汉族人民和新疆各民族的友好往来如大河流水、源远流长,千百年来为共同探索新疆大自然的奥秘作出了有益的贡献。"

  袁磊点点头,"我曾经看过《大清统一制》,还有徐松的《西域水道记》。--徐松是清代的一位有作为的学者。他博学多才,才华卓越,因对'荒荒如丧家之犬'--那条封建社会的看家狗孔老二不尊,对他的徒子徒孙--认为讲'仁义'便可征服刀兵的黄口小儿孟轲不敬,被充军伊梨,写了《西域水道记》……"

  "你也是对孔孟大不敬!"金娜笑着说。

  "当然了!孔孟算什么呢!--毛泽东批孔,鲁迅批孔,'仁义'到底能给中国带来什么好处?他能使中国走向富强民主吗?最重要的是:孔孟反对科学,反对技术、反对创新……这样下去,一个国家还不是一潭死水!"

  金娜笑笑,"我对你的观点不敢苟同。"

  "我也没让你苟同。"袁磊笑着说,"我可不欣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好了!还是讲你的《西域水道记》吧,都讲了些新疆的什么?"

  "噢--!有一点儿我记得最清,就是徐松把宰桑淖尔、特穆淖尔、巴勒喀什淖尔,作为我国内陆来叙述。--这三个湖离当时俄国国界还非常远。只是到了十九世纪中叶鸦片战争以后,俄军非法侵入我国领土,沙皇政府用武力威胁、外交讹诈手段强迫满清政府签定不平等条约,才把这三个湖及其周围的辽阔土地吞侵去……一想到此事,我就怒火中烧,义愤填膺!"袁磊讲到这里握起了拳头。

  "怪不得你念念不忘你的理想,原来你想着光复国土呀!"

  "是呀!世界上最伟大的心,便是爱国之心;世界上最壮丽的事,就是光复国土之事!民族英雄郑成功将永镌青史!"

  金娜笑了笑,说:"想这些有什么用!全国上下十多亿人,哪能轮到你!"

  袁磊也不禁自嘲地笑了,"是呀!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连军校都进不去……"说完长叹一声,低着头,搂住谷丽金娜。

  金娜一拧身,从袁磊怀中滑脱,这倒是袁磊意想不到。他往前一伸手,金娜倏地一下,退出她几尺远。袁磊再进逼,她就踏着双脚,晃着小拳头,娇嗲地叫:"不要!不要!……"袁磊向她扑去,她一转身就跑,还张开双臂,对着远方高声叫:"蓝天,我爱你!白云,我爱你!黄沙,我爱你!……磊子,讨厌你!"

  "讨厌我!"袁磊一个飞跃,搂住她的腰臀,将她扑倒在地。没想到她像鱼儿一样滑脱,起身又向远处跑去。她上了一个沙丘,"咯咯"地笑着,脱下红风衣,在碧天、黄沙、白云、清风里优秀美地挥舞……

  袁磊冲上去搂紧她,她尖叫一声,身一歪,"骨碌碌--"同袁磊一齐滚下。滚到最底处,没法再滚,方才停下。--不远处闪闪发光,沙粒橙橙刺目。还有一些草儿,叶子莹莹发亮。天哪!竟有一汪清澈无比的水,那些沙粒,青草都在水中,真是一处天设地造的爱巢!

  袁磊狂热地吻着金娜,解她胸前的纽扣。她不让,尖叫着抵抗。这更激发了袁磊的雄心,他真的忍不住很想深入一下了……

  银娜过来,在旁边分开二人,说:"别闹了别闹了!你们想亲热还是到喀什吧!这几天我们要志掉家里的所有东西,然后把房子一交,乘飞机经乌鲁木齐到喀什去。以后我们只能在家里的附近玩,不能再往外一跑就是几十里。"

  "好吧!"袁磊懒洋洋地从金娜身上起来,说:"我记得当初有一天沿着小巷走到尽头时,望见一处军队操练场地。那儿开阔地很!我们就到那儿玩,怎么样?"

  "好呀!这倒是个好主义!"银娜只拍手。"不过现有--我们必须回去了!"

  "走吧!"袁磊拉起金娜,"宝贝!睁开眼睛,我们回家了!"于是跨上摩托车,载着姐俩沐着斜阳往回驶去……

  家里的东西就要卖完了,连摩托车也卖掉了。三人想跑远也没门,便说说笑笑,来到小巷尽头的操场上。远远地,望见几排解放军战士席地而坐,隔着一片空地。空地上,两位战士"龙争虎斗"……

  走进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新兵连里举行自由博击比赛。一位叫拓跋刚的小伙子力挫群雄,洋洋得意的出尽了风头。他晃着拳头来回踱着,乜着眼一副天下无敌的劲头,"哎--!还有没有敢上来的?……都是脓包吗?"

  战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站起来。袁磊心头、拳头痒痒的,忍不住说:"我可以试试吗?"

  众人一愣!齐唰唰地看着他。这时一个二十七、八岁,看军衔是连长的同志站起来,拍着手说:"好呀!同志们,欢迎呀!"

  战士们一齐豉起掌来。金娜关切地问袁磊,"你行吗?"

  "我试试吧。"袁磊说着整整装束,看看银娜。银娜抿唇一笑,没有说话。袁磊便迈着四方步,向拓跋刚走去。

  拓跋刚比他粗三圈、重三捆,光从外表看,袁磊就打不过他。因此他晃着拳头,扬着下巴蔑视他,"小子!小心我一拳把你打飞了!"

  袁磊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认为天下的事都是相通的,打架和打仗虽然是两码事,但它们有相同的渊源。比如说吧--"未战之前,天下无不败之敌!"无论是在拿破仑、李小龙、阿里……贝利身上都适用。袁磊是学军事的,还能不懂这个理?若用军事解释这场对抗,那就是:

  决定战争胜负的,绝不是那些有利条件--兵力多的就能取胜吗?那样的话,岂不是只要比较一下双方军队的人数,就可以决定胜负啦!物质富足的就能取胜吗?那样的话,岂不是只要量一量粮草的多少,就可以决定出战与否吗?武器装备精良的就可以取胜了吗?那样的话,战争的胜负也太容易意料了!所以说,国家富足不一定就安全,国家贫困不一定就危险;兵力多不一定就胜利,兵力少不一定就会失败。真正决定胜负安危的因素,是能否掌握并正确运用战争的规律。如果能,那么对一百万强敌,用五十万人能消灭他,用十万人能击败他,甚至用五万人,便能打跑他!

  现在袁磊就要用"自然拳"身上的那种无招无式、无形无路的鬼魆般的精光灵气打败他!--他立好门护,全力以赴,用的是"截拳道"的架式:侧身对敌。左拳稍稍沉在前,右拳稍稍浮在后,前脚点实,后脚可随时弹起。下巴稍含,双目平视……

  可别小看了这个街上流氓痦子都有可以拉的架式,简单平常,没有一点艺术的气势。其实,目前还找不到比他更完美、更实用的格斗架式。他最便于进最便于退、最便于进攻最便于防守,且攻击面最大,防守面最小……

  可不是吗?--拓跋刚看了看他,大喝一声,一记飞脚向他胸膛踹来,雷霆万均!袁磊只轻轻一闪就到了他身侧身后,一搂他的后腰。--俗语说"摔跤怕搂携腿怕走",一旦被人搂住后腰,左右一甩脚下一绊就完了!只可惜袁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拓跋刚身子太重力气太大!甩了三圈子他都像不倒翁一样,摇而不倒。倒是他运足力气大喝一声,身子拼命一甩,"扑通!"二人一齐摔倒在地,各打一溜滚!--众人一阵哄笑。

  二人爬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知对手都不是吃素的,不禁产生了狗咬狼--两怕的心里。袁磊立好门户,决定采取先以退为尽、以守为攻的战术。

  拓跋刚自持力大,大吼着连连进攻,拳打脚踢,袁磊守好门户,掂步后退。用臂腕、拳头、鞋底、脚侧……将他的拳脚一一拔空。

  拓跋刚三番打不着,力气先耗了三分。他看出袁磊的用意,便停下来想歇一会儿。袁磊才不给他机会呢!上前就虚踢一左脚。拓跋刚双臂一抱他的腿,袁磊就攒足力气,"啪!"的一右拳往他脸上打去。他闷哼一声,手就松了,却一摆右拳向袁磊的耳门捶来。袁磊左臂往外一格,飞起右脚,戳在他肚子上。拓跋刚"嗷--!"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了。袁磊一点脚退后几步,等着他上来。

  拓跋刚不甘心失败,大叫一声,往前一冲,飞起一脚向袁磊胸膛踹来,袁磊知道他力大,不是一闪去搂他的腰,而是双手把他的脚一扣,双脚一蹬往后一蹦,"扑通!"袁磊平坐在地上,拓跋刚平身摔下。

  袁磊跌得屁股生痛,拓跋刚跌得半天起不了身,但他仍拭图爬起来,"困兽犹犹斗"。现在,袁磊用脑袋指挥拳头,而拓跋刚则是拳头指挥脑袋了,蔫有不败之理?

  果然,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大吼一声,往坐着的袁磊扑来,袁磊若被他扑着了,不说别的,单那体重,不被他压死才怪!但袁磊早料到他这一招了,背往后一仰,脚往上一伸,就接着他的胸腹,借力使力的托到后面去了。只听"扑通!"一声,比当初卓木娅摔他那一下还响!

  袁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回身一拉架式等着他。他哪里还能起来,吐着气抬起手说:"你赢了!"便手又落了下去。

  众人欢呼起来,几个战士嘻嘻哈哈地把拓跋刚拉起来。金娜扑到袁磊的怀里,银娜也过来拥抱他。袁磊笑逐颜开,分开众人向鼓掌欢笑的连长走去。

  连长握紧他的手,晃着问:"小伙子!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不当兵?保卫祖国。你有军人的气慨!"

  不提还好!一提袁磊不禁摇首叹息,说了因视力不济进不了军校连大学也不上的往事。连长摇摇头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学还是要上的,等你大学毕业,再来参军,我们部队欢迎你!我们的部队需要多方面的人才,比如宣传工作……"

  "啊--!你是说我这个近视眼还有进入部队的希望?"

  "怎么没有!"连长一扬脖子说,"现在的军队可不是以前的部队。别管有没有文化端起刺刀就能上战场。现代化的战争是高科技的战争,需要大批高素质的人才!硕士生、博士生都是我们欢迎的对像!"

  "那--,要像你这么说,我就回去考大学去,毕业后再参军。"

  "好呀!那时候你还可以从部队里考研究生--比如国防大学。"

  "国防大学!"袁磊愣了!那可是他心目中的圣地,平时连想都不敢想!他以为,能进入南昌陆军军官学院就不错了呢!

  "怎么样?"连长问。

  "嗯!"袁磊点了点头,潸然泪下,"我这就回去!--考大学,进军队,以后再考国防大学的研究生。"

  "好呀!小伙子!我等着你成为国家的有用人才!--一个人只想着挣钱,满足于自己的物质享受,没什么意思!只有为祖国、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不惜奉献一切的人,才是活得最有意义的!"

  袁磊点了点头,说:"你的话我懂……我现在回去了……我心里很难受!"

  "好吧!请走好!有空再来。"

  "谢谢!"袁磊转过身,往回走去,姐俩跟在后面,默默无言……

  回去后一连躺了三天,袁磊终于张口,对金娜说:"金娜……我……我想回家……"

  金娜默默地看着他,袁磊低下头去,偏过目光。金娜就幽幽地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袁磊的心被刺痛了,他低着头,强忍着悲痛,往外走去。

  往哪儿去呢?他不知道,便只拣没人的地方走,不知不觉,来到旷野里。他在旷野里踱呀踱呀!一直踱到深夜,他还不肯回去。他想再走到一个新的地方。可是,天地茫茫,漆黑一片,该往哪里去?……

  北疆夜真冷呀!风刀割面!远远地送来胡马悲误的叫声,沙粒如针击面。袁磊迎着风沙走去,风沙如刀枪入面。而他,却需要这种苦楚,使他在麻木、使他清醒……

  踽踽独行的天涯浪子呀!你还在渴求什么?你已经得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爱情,你还渴求什么?难道你一定能成为将军吗?万一不能呢?如果你得不到理想,再失去爱情,到时候鸡飞蛋打,两头落空,看你怎么办?心痛不心痛!

  袁磊不禁捂着脸儿,痛哭失声。这个问题他考虑几千遍了,就是拿不定是走还是留。走!走不得;留,又不行!走了,丽娜办?留下,理想何处求?……

  他的心又麻痛起来,又一次痛哭失声。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只为了自己,不考虑别人,早知终有一天要分手,当初为何死缠滥打穷追丽娜?现在,人家爱上你了,你却要离开人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袁磊沉浸在矛盾、迷惘、自责……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就这样,在凄冷荒凉黑暗无边的旷野中哭哭停停,真到天明。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能令他流泪,没想到这个艰难的决择令他大放悲声!

  他的脑子"嗡嗡嗡嗡……"霍霍作痛,仍在问自己是走还是留。终于,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冒着失去这个完美的爱情,更有可能得不到理想,鸡飞蛋打,两头落空的危险,也要怀着一线希望,去追求一生的所求!--袁磊就是袁磊,比唐僧的坚定的无数倍还坚定!当初没有希望的时候,他还幻想不息,何况现在有了微渺的希望?哪怕这点希望的心无限小,而他那一颗执著的心却是无限大!

  当他决定好这个几乎无路可走的决定时,他觉得特别累,且又困又乏,像虚脱,像要死去。最后,他强打精神,踉踉跄跄来到铁铺……

  吴冬乍听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和袁磊石破天惊的决定时,惊讶得眼框子能脱离眼珠!他张着嘴--在得能把天吞了,变成了结巴,"你……你……你疯啦!"

  "是!我疯啦……"袁磊张着嘴,一头倒在床上,喃喃地说:"我本来就是疯子,我本来就是疯子……"

  晚上袁磊硬着头皮去见谷丽金娜--不见不行呀!躲避总不是办法。到了院门前,里面没有一丝声音,漆黑一团。袁磊不禁一惊!--她们走了!

  他一伸手按紧门铃不放。门开了,借月光可认清是银娜。还好!说明金娜还没有走。他迈腿就往客厅走去,恰在这时,从里面传来凄清的笛声。

  笛声缠绵绯侧,哀感顽颜。如情人诉衷情,又似生死离别!……犹如一片枯黄的叶子,被罡风带离了地面,飘乎乎上升。升呀!升呀!渐渐地望不到大地,不知天宫还有十几万重!

  罡风渐止,黄叶徐停。荡荡而转,悠悠而下,落呀!落呀!渐渐地望见了大地,望见了树梢!然而,就在它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狂飙突起,又将黄叶打出几十万里翻着滚、打着旋,越飘越渺,越渺越远……

  "金娜!"袁磊流着泪,摸进客厅里。

  灯亮了,一片苍白的光。谷丽金娜一身白衣,像冰雪上的霜。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袁磊,脸上着满泪花,蓄满水的眸子里同样蓄满了千言万语!

  "丽娜--!"袁磊惨叫一声,"扑通!"跪在她面前,流着泪说"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呀!真的不想离开你呀!……"

  她凄然一笑,捧起他的脸,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吃饭呢……就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于是三人默默地吃饭。吃过饭洗过澡来到楼上。卧室里除一张床外,其余的都有空荡荡的。哦!最后的"劳燕双飞"终于到来了!

  金娜坐在床上,把袁磊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才问:"亲爱的!你真的那么热爱你的吗?你真的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吗?"

  袁磊点了点头,"至少我已经看到了希望……"

  "希望?"

  "是的!"袁磊从她怀里起来,郑重地说:"希望很重要!--一个人坚定执著的人能涉越千山万水,支撑到最后,不需要别的,只需要一点微渺的希望便够了!"他由感而发,读出一首气绝云天的诗:

  "我再也不会失望,

  因为我自身就是希望。

  我是:

  克服轻信之后的信任,

  平息狂热之后的再生,

  发现无知之后的求知,

  终止迷惘之后的坚定,

  经历失望之后的希望,

  冲破毁灭之后的再生。

  我失掉一切仍然富有,

  我能以平静征服刀枪。

  刀不能断流水,

  子弹不能射中光。

  我再也不会失望,

  既然我自身就是希望。"

  袁磊读完了。金娜长叫一声,起身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伏了好久,才说:"我多么欣赏你的性格!……好像你为我而生,我为你而活……可正因为如此,我要离开你,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世间的事总是这么矛盾?就像古典小说里那样,明知红颜是祸水,英雄还必需爱美人;明知英雄会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美人的心,还是放在英雄身上。这世间的事,像有阳光就必然有阴影一样,时时刻刻充满矛盾。如果能够不是这样,该有多好!"

  袁磊笑了一下,"若是那样,便没有了人类社会。这也说明做一件大事是多么不容易,他必须忍受比平常人多无数倍的痛苦……"

  金娜默默地点头,说:"磊子,你知道我心里正在想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你舍不得我离开,心里很痛苦。"

  她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或许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说完她扶袁磊坐下,抚摸着他给他讲故事。

  "一个人生前进不了天堂,死后仍然茫茫地寻找。他走呀走呀!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宫殿的主人是位才貌绝代的佳人。

  "这个人走不动了,便留下来,像佳人求爱。佳人虽不情愿,但经不住他一片诚心诚意,便答应了他,并用精美的食物招待他,不让他做任何事。还答应他无礼的要求,哪怕陪他做爱。

  "就是天堂里也没有这么好的事呀!这个人幸福的要命。只可惜他是一位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不能就这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在他这个人眼里,幸福远远抵不上诱惑!于是时间一久,他就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下地狱--至少地狱有事可做!'

  "佳人清蔑地笑了,说:'你以为这里是天堂吗?这里本身就是地狱!我就是那最完美的魔女。'--安逸的生活原本就是地狱!它虽然没有刀山可上,没有火海可蹈,没有油锅可赴,可它能渐渐毁灭你的理想,腐蚀你的心灵,甚至可以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袁磊一听吓坏了,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无端自责!我什么时候说你是魔女,你是我的爱人!"说完紧紧地搂住她,"这儿也不是地狱,是我们爱情的天堂!只是……"

  金娜凄然一笑,说:"从感情上--我无法离开你;但是从理智上,必须让你走。你有你的事做,我有我的事做。我们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说完取下墙上的古筝,十指一拔!--

  琴声凌厉铿锵!如大漠的风声、草原的雷声、老人苍迈的呼声,女郎"啊哈哈--"高亢起伏的驱马声!……

  风起剥剥、雷霆虺虺、霹雳一记接着一记!利电中,苍鹰盘旋,万马凌空!……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高,冲破云层,直逼九霄!如长虹贯日、银河飞波、共工怒触不周山、刑天还在舞干戚!……啊!那开天辟地的盘古、那舍命追日的夸父、还有那精卫--不填平沧誓不罢休!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死不休。"--什么时候,才能头顶太阳、臂托银河、脚踏慧星、指敲五行!尽展我辈豪情?

  啊!理想!理想!……

  琴声戛然而止。丽娜晃了几下,站直身体。袁磊一把搂住她,哽咽着说"丽娜,我知道你无法离开我,我同样也无法离开你……干脆我不走了,守着你算了。何必人心不足、得垄望蜀呢?"

  丽娜轻轻地摇了摇头,搂紧袁磊,说:"亲爱的!别傻了!如果说爱情像流水,那么理想就是它的发源地。发源地枯竭了,水还能流多远呢?你就该去寻求你的理想,男人应该有事业!"说完帮他揩揩眼泪,也揩自己眼边溢出的泪水。

  袁磊呆呆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上天让我遇到你?爱得死去活来又要分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丽娜笑了一下,摇摇了头,"傻瓜!你以为天下的事会像你所想的那样,永远顺利、快活、幸运?要是那样,人人岂不成了神仙!人生要经历苦难,然后才能得到幸福。没有苦难就没有人生!--你听过《两个人做梦的故事吗》?"

  "没有。你讲给我听。"

  "好吧!你仔细听。"她踱着步子,娓娓地讲述起来。

  "从前在开罗有一个人,拥有巨额财富。然而出手很松,生活放荡,以致家产荡尽,只剩下父亲遗留的房子。过了不久,他就不得不靠劳动谋生。他干活那么辛苦,有一天晚上不免在自己花园里的一株无花果树下睡着了,做起梦来。梦中,有一个人来拜访他,那人浑身湿透而又湿透,从嘴里拿出一枚金币,对他说:'你的财富在波斯,在伊斯法罕,到那里去寻找吧。'

  "第二天一早,这个人醒来,就出发了。他长途跋涉,遇到了沙漠、海洋、盗菲偶像崇拜者、河川、野兽,以及人类的种种危险,终于到了伊斯法罕。但是他一进城门,天就黑了下来。他走进一座清真市,然后从这里闯进隔壁的房子。但是盗匪的声音惊动了房子的主人,他醒了过来,大声呼救。邻居们也堵都一齐大声呼救,巡逻队长终于率领官兵来到,把盗匪吓得爬上屋顶逃之夭夭。队长命令在清真市里搜查,发现了这个开罗来的人,把他用竹鞭一顿好打,几乎打得他断了气.

  "两天以后,他在监狱里苏醒过来,队长把他叫去,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这个人说:'我是从知名的城市开罗来的,我的名字叫穆罕默德·阿里·马格里比。'队长问他:'你为什么到伊斯法罕来?'这个人想,还不如说实话的好,就对队长说:'我是被梦中的一个人所指引,到伊斯法罕来的,因为他说我的财富在这里等着我。可是我到了伊斯法罕,他所说的财富,却原来是你那么慷慨地赏赐给我的一顿鞭子。'

  "队长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把嘴里的臼齿都露了出来。最后,他说:'啊哟,你这个太不聪敏的人啊,我连接三次梦见开罗的一座房子,房子里有一个花园,花园往下斜的一头有一座日晷,走过日晷有一株无花果树,走过无花果树有一个喷泉,喷泉底下埋着一大堆钱。可是我从来没有去理会这些荒涎的梦兆;然而你啊,你这个毛驴跟魔鬼养的家伙,竟然相信一个梦,走了那么路。不准你再在伊斯法罕露面了,把这几个小钱拿去,滚吧!'

  "这个人拿了钱,走上了回家的旅程。他在他花园--就是队长梦见的那个那个花园--的喷泉下面挖出了一大笔财宝。安拉就是这样大量地赐福给他,报偿了他,抬举了他。安拉是慈悲为怀的,安拉是无所不在的。"

  她讲完了,袁磊还沉浸在梦幻般的荒诞气氛中。他傻傻地问:"为什么那个浑身湿透而又湿透,从嘴里拿出金币的人不直接告诉他:'你的财富在花园里呢'?却让他跋山涉水远度重洋,必须吃尽苦头还要挨一顿皮鞭和臭骂,然后,他才能以消耗时间也消耗生命这个漫长的过程为代价,讨得另一个人的梦呢?"

  丽娜笑了笑,说:"这个--正是你要思考的。"她搂住袁磊的脖子,轻轻地往后一仰,倒在床上,说:"来吧--我全部给你……"

  "不!"袁磊轻轻地摇头,"你就是我的!但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拥有你。等五年之后,我大学毕业,立刻来找你,好吗?"

  "五年之后……五年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你还能找到我吗?"

  "能!当然能!一定能!你忘了从火车上分手后我怎么找到你的?……五年后我大学毕业,一定来找你,一刻也不停留!你等着我,好不好?"

  她凄然地笑着,说:"好!好!我等你--只要我能等到那一天……"

  "你这话什么意思?"

  "噢--,没什么意思。不要想得太多。"她强笑一下,从袁磊怀里出来,"你去叫姐姐进来睡觉吧。我们早点休息。"

  "好吧。"袁磊看看她,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还没亮,三人就起床洗漱。洗漱完毕,丽娜化了个淡装,比任何时候都漂亮、清纯、气质迷人……

  想到马上就要和亲爱的的宝贝分开了,袁磊激动地说不出话。他一遍一遍地吻着丽娜,只重复着一句话:"我大学毕业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三人来到机场上,袁磊把金娜搂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再也寻不到她。丽娜取出一个大信封,塞到他的口袋里,说:"你要的地址、电话号码都在这里面,等我上了飞机你在打开。"

  袁磊点点头,"好吧。我的地址你记清楚了吗?"

  金娜点点头。袁磊吻着晨曦中她苍白的面容。岚风四起,雾粒儿像游移不动的幽灵,将丽娜紧紧包围,蓝蒙蒙的。远处,什么也看不清。

  袁磊束束她蓝风衣上的腰带,把她的领口竖起来,说:"这样不暖和一点吗?"

  她笑了笑,把方领重新打开,"V"字型铺在肩膀上,甩下随风飗飗的鬘发,说:"这样不更漂亮吗?"

  正在这时,上飞机的催促音又响起了。银娜便拉着金娜上飞机。金娜一步三回头,凄测无比,仿佛不是分别,而是永别,一种不祥的阴影渗入袁磊的心头……

  金娜最后一个上弦梯,她呆在舱门口再也不愿往里进。直到机组人员再三催促她,她在脱下蓝风衣,在风中轻轻挥舞--蓝雾中漶漫着一束淡黑的身影……

  突然,那淡天蓝色的风衣脱离了黑影,在天空中飘飘悠悠地向袁磊而来,袁磊伸直双臂踮直脚尖,接着了它把它搂在怀里,她像又搂着了谷丽金娜。但是当他抬头去看黑影时,早已什么也没有,仿佛先知的灵魂,无生无息地溶入渺茫天宇中……

  袁磊呆呆地望着飞机升起,消失在茫茫穹宇中。不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泪如雨下……

  他打开那只信封。里面除了一沓钱外,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一惊非同小可!袁磊冷汗直流。他手忙脚乱、翻来覆去地找呀找呀!除了一沓钱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袁磊傻了!……

  两天后他来到乌鲁木齐,见到了卓木娅、戈丽雅、江格尔、蒙妮莎,当然还有莎如娜。他说明了要走的前因后果,卓木娅吐了一口气,说:"走吧。走吧。我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天的……"

  莎如娜美目视着他,呤呤地笑,她身着白衣,头发蓬蓬松松,虽然瘦了些,下巴尖尖,但她比原来还要清秀、还要美丽。她的手抚住袁磊的肩,说:"我第一眼见你时,就觉得你不同凡响,是个天才!你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我想信:你一定能实现你的理想!"

  袁磊低着头不说话,卓木娅就拉着他的手,脉脉地注视他,说:"你现在别走!等我过完十九岁的生日,你再走,好吗?"

  "是呀!"莎如娜插言。"在这段时间里你和卓木娅多交流交流,我们大家也能加深理解。好不好!姐妹们!"

  "好!"蒙妮莎带头鼓掌。

  袁磊点点头,便留了下来,结果一住就是好多天。这一天卓木娅的生日到了,开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晚会。晚会上,大家一致要求卓木娅唱歌,跳舞。还说卓木娅勤勉的工作、出色的管理才能、良好人际关系、襟怀坦白、不拘小节……赢得了大伙的心,热烈欢迎未来的女超人唱一首《掌声响起来》!

  大伙儿热烈地鼓掌。卓木娅接过麦克风,脉脉地视了袁磊一会,便随着伴奏唱起来: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再,多少年华更改,我还拥有你的爱。"她一甩蓬蓬松松的秀发,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火辣辣地视着袁磊……

  "好!""好!"……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掌声响起来,我心中明白,我的爱将与你同在。掌声响起来,我心中明白,歌声交浍你我的爱"卓木娅扬起面庞,看着袁磊,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袁磊低下头去,他知道卓木娅正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中,但是他--没有承诺……

  第二天袁磊走时,众人送他的站台边,同去的还有卓莎。卓莎搂住袁磊的肚子,说:"哥哥!你可要快点回来呀!我、姐姐、我们大家……都在这儿等着你。"

  袁磊点点头,说:"我会回来的,新疆是我热爱的地方!"便松开卓莎,往前面走去--卓木娅在那儿含情脉脉地视着他。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说:"卓木娅,我爱你!……但是我……不能!"说完转身上了火车……

  火车启动了,卓木娅跟着车跑,流着泪向袁磊挥手,"回去后就打电话、写信,我在这儿等着你!……"袁磊点着头,向她挥手,"卓木娅,你多保重!……"

  火车向家乡,向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袁磊的脑海,陷入一片混沌、空白状态。事实上,他有许多事要想,要去思考。他也努力这样去做,可是不知从哪儿做起,也就什么都有想不起来。他拍着脑袋,脑袋里满满的,但什么也倒不出来。即使把脑袋砸碎,也无济于事!

  他只好什么都不想了,趴在茶几上睡觉。昏昏沉沉中,脑子隐隐作痛。明知不能再想,但那些不受羁束的脑细胞大声问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对不对呢?袁磊只好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凝滞似铁,透不出一丝光亮,当然更透不进一只上帝的慧眼。--自己走的路,只能自己来思索。是对是错,只能自己决定答案。

  --回顾以往走过的路,自信一步没有错。如果错误使人后悔,那么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一件后悔之事--昨天没有、今天没有,明天自然也没有……一生无错!

  他太累了!累得想流泪。他想死去,空空的再也没有负担。但是,他不能死,他有理想要实现。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理相而活、为爱情而活、为希望而活……为一切该活的而活。即使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别人。其实为了别人的人,同时也为了自己……

  这一切,都趋近于完美……

  "唉--!"他长叹着,胸闷如堵,似乎真的要死去。当然,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蓝衣少女,笑吟吟地向他走来,说:"你不是找不到我吗?我来了!"……

  天明了,袁磊醒来,只觉得一阵热风,向自己面颊,胸口吹来!他望外一看,哦!大漠戈壁滩到了!大漠戈壁滩到了!

  这次他没看到火红火红的景色,却比看到那种景色的感觉还要深奥。他站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感觉到车里车外都有一种红火,一种激情在跳跃,像风一样!虽然他是静止的,但是他的内心极不平静,哦!原来是他的心在跳跃,激动的像火,烧得他作痛。他手抚着心窝,揉了一会,依然是--痛!

  他痛得皱起了眉头,闭上了眼睛、抿起了嘴唇,咬紧了牙关,但--还是痛!他虽然百般难受,却忍不住快乐的想:我是多么完美的人!我经历过世间一磨难。我曾经有过不光彩的行为,但是后来,我又让自己变得完美。这是一个反复的过程,从不完美到完美,这是一个反璞归真的过程。只有永恒不断地追求完美,才能到达完美,或许现在,已经达到完美。

  他的胸肩腰背一齐痛了起来,使他手捺着茶几,直不起腰,当然更说不出一句话。但是,在他的心里,在这火一样的激情弥漫着的宇宙里,唱起了一首历经磨难、俞挫俞坚,连宇宙都为之慨感的的歌:

  "这世界天大地大,

  唯独我容不下!

  这世界海阔天空,

  唯独我不留行。

  少年的雄心背负一切,

  枯萎的鲜花尚能再开。

  少年的雄心无视一切,

  地狱乖乖把门打开!

  以我的雄心走遍世界,

  以我的雄心翱翔未来,

  以我的雄心载入历史,

  以我的雄心溶入你的心……"

  啊!人的一生都在寻找,寻找理想、寻找爱情、寻找快乐、寻找幸福……寻找上天赋于你的一切,寻找你未曾得到的所有!寻找!寻找!不死不休地寻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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