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每年一进腊月,新华书店里就花花绿绿出一种新年的味道。那些日子,只要你一走进书店,触目的都是年画。柜台上,地板上,堆着年画,一摞叠一摞,书架顶端,围墙四面,挂着年画,一张挤着一张,作为样品,上边标着序号,供客人选择。
年画的内容也十分丰富,有现实,也有历史,有仕女人物,也有山水花鸟。更多的则是历史人物和民间传说。这大概与过年的习俗有关。因为春节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人们选择古代内容的画,与历史一脉相承,也古老出一种中华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来。
“二十五,扫房土。”一过了腊月二十五,扫过房之后,家家都要贴年画了。在我家,年画总是贴在炕头的西墙上,屋地的东墙上,还有道闸(在屋子里间隔出来的一种小仓房,是过去居住条件简陋的产物)的南墙上,除了门楣之上,永远是红太阳升起的地方之外,其余闲墙,都贴满了年画,鲜鲜亮亮,光光彩彩。土是土了些,但却土出了大年的味道,土出了一种中华的韵味。那些年,即使再困难的家庭,过年也要贴几张年画,否则,还叫过年吗。
贴年画的过程,也是体验过年的一个过程,未到过年,已先自享受到过年的欢乐了。在我家,每逢贴年画,我们总是围着母亲,一边帮母亲贴年画,一边听母亲讲年画里的人物和故事。时过三十多年,我至今还记得,那里边有《西厢记》,说的是张生勾引崔莺莺,始乱之,终弃之;有《槐荫记》,讲的是董永娶七仙女又被拆散;有《回荆州》,道的是赵子龙截江夺阿斗;有《盗仙草》,画的是白蛇救吓死的许仙……还有《草船借箭》,还有《和合二仙》,还有《三英战吕布》,等等,等等。后来,许多年以后,我常常想,我家祖宗三代给人家种地,何以到我这一辈,就喜欢读历史了,喜欢看古典文学了。这可能就是受了年画的影响。
能说明这一点最好的证明是条屏画(现存世最早的年画就是条屏,宋朝木刻水印的《四美图》,画的是王昭君、赵飞燕、班姬和绿珠)。那时候,在所有的年画里,我最喜欢的是条屏画,因为它里边虽也有花鸟虫鱼,也有山水人物,但更多的是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它们能吸引我,就像小人书(连环画,现在也基本消失了)一样。
我家的条屏多贴在炕头上端的西墙上,为的是看起来方便,清楚。这样,在我家的西墙上,就有了《茶瓶计》,有了《回杯记》,有了《梵王宫》,有了《火焰驹》,有了《三打祝家庄》,有了《三打白骨精》……我就是在这些年画中,熟悉了一段段历史,一件件传说,认识了一个个人物,曾经有过的真实和虚构出来的真实。这些都激发了我的学习兴趣,探索热情,引导我蹚进更深的历史长河,时至今日也没有游出来。
据专家考证,最早的年画是由门神演变而来的。如此,从南北朝算起,年画的产生也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中华民族不但创造了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山东潍坊等三大年画体系,而且,也用更多的年画,给人们带来了欢乐,给春节添加了气氛,给中华文化增添了底蕴,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而今,这一切都已成为昨日黄花,虽说是历史的发展吧,但思量起来,真的让人生一种留恋,绵绵的,挥之不去,去了又来。(黑龙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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