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文章:调整结构方能治本
在日益开放的经济体内,过剩的流动性与结构性问题叠加,可能诱发深刻的经济危机
文/左小蕾
中国经济近年来一直呈“高增长低通胀”态势,随着经济结构问题日益凸显,这种理想的运行状态能否继续保持面临极大变数。
经济指标有其脆弱性
“高增长低通胀”是经济学描绘的最理想的经济局面。但在经历了连续的经济快速发展以后,我们注意到,中国的经济结构已出现“不平衡,不协调,不稳定”等问题,这意味着“高增长”和“低通胀”的微观基础在改变,我们必须正视和动态地把握这种变化。
首先,“高增长”可能是过度投资推动的。根据2006年GDP增长和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的平均数据匡算,每一个单位的投入仅带来0.4个单位的增长,中国经济增长的成本和代价应该说很高,其处于规模效应递减的状态亦很明显。
在这种状态下,短期内要保持高增长,就必须不断地加大资本、劳动力以及其他投入。2005年,单位GDP增长需要增加固定资产投入2.57个单位;2006年上半年更增加到2.98个单位,这意味着一倍的GDP增长,需要近三倍的投入来支撑,中国经济增长之粗放可见一斑。
更为重要的是,短期内如果没有技术进步推动,规模效应的递减趋势只会加大不会减小,换句话说,未来我们要保持目前的增长水平,可能需要4倍、5倍甚至更高的投入,而这,是我国能源资源状况所不能承受的。
其次,“低通胀”很大程度上与我们对资源和能源价格的控制有关。比如,成品油不随国际油价调整,对短缺的运输和公共交通服务的价格给予不合适的补贴等等,使得CPI无法真实反映通胀水平,此外,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存在的一般消费品产能过剩问题,也使上游原材料涨价无法向最终消费传递,因而亦无法通过CPI显现出来。
在经济结构存在诸多矛盾的情况下,一旦某一环节集聚较大问题,“高增长”和“低通胀”的局面就会被改变。所以中国经济的宏观指标实际上存在一定的脆弱性。
必须重视结构调整
结构不仅改变总量指标,改变增长态势,严重时甚至可能诱发经济危机。
日本此前经历的泡沫十年,资产价格不过是危机的导火线而已,其真正的问题还在经济结构:巨额的外贸顺差,不健全的金融体系,是导致日本“泡沫经济”的根本原因。
而当年东南亚各国,也是在经济高速发展时忽略了结构调整,开放与内部经济结构没有同步的发展,最后被发现这些问题的外国资本的快速流出,从而结束了靠投资推动而不是全要素增长的亚洲奇迹。
纳斯达克2001年的崩盘,实际上也是信息产业的结构问题,其暴跌不仅粉碎了“新经济”神话,更一度令美国经济全面放缓。
不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危机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经济结构的问题上。资产价格泡沫破灭是因为结构问题改变了宏观经济整体基础,使得证券投资资本恐慌性外逃,从而引发大规模经济危机。
所以,结构的问题才是危机的根源,资产价格不过是导火线。
中国经济目前面临很多结构性问题:国际收支不平衡问题,贸易顺差过大问题,储蓄-投资不平衡问题,产能过剩问题,地区发展差距问题,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结构不合理问题,金融体系不健全问题,资产价格泡沫风险不断积累的问题,等等,如果这些问题长时间得不到解决,必然对总体经济带来影响,这时候若再有大量投机资本对结构的脆弱部分进行攻击,很可能对整体经济造成巨大损失。
所以,未来在紧缩流动性的同时,必须将经济改革的着力点放在结构问题上,否则,看似稳定的宏观经济环境的基础,就会被不稳定的结构所撼动。特别是在大量资本流入不断推高资产价格的背景下。
结构调整当以市场化为主
经济结构调整和体制改革不是新问题,但在今天强调这一点,有其现实意义。因为今日中国的开放度,已远非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前的中国所比,在一个开放的经济体系内,结构问题必然暴露在流入流出的资本面前,接受其挑战与冲击。这种开放背景下的较量,使我们必须着力于填补自身纰漏,“真刀真枪”地进行结构调整。
过去结构调整成效甚微,既可能与危机意识不足有关,也可能与调整和改革的方式有关,因而,这里想特别强调以市场化为主进行结构调整。
比如产业结构的调整,是否可以少一点行政划拨,少一点人为的集中安排,多一点市场的竞争行为。中国的家电类一般消费品从上世纪90年代就有过剩问题。但由于是完全竞争的市场结构,企业转型,产品的更新换代,不合理的产业结构和过剩产能等,都由市场引导完成了一轮一轮的调整,没有给经济带来困扰,这之中,市场调节功不可没。
再比如投资结构的调整,是否可以少一点对新增项目的事后严查,少一点“窗口指导”,多一点土地价格、资金价格和其他资源价格的市场配置,能否更多依靠要素价格变化提升利润空间,更到位地优化资源配置,改变盲目投资、过度投资的现状。
外贸顺差调整,实际上是出口企业的结构调整问题。是否可以从企业的成本,劳动力工资合理提升、社保医保体制完善及环境保护约束等方面着手,促进出口企业的优胜劣汰,把调整的好处留给社会;人民币汇率的灵活性改革要匹配出口产业的调整水平;降低出口退税的税收补贴,对出口产业的结构调整会有积极的意义。
融资结构的调整,则应更强调银行在盈利模式和经营模式上的体制改革,推进利率市场化的进程,为资本市场和债券市场提供企业的多种融资渠道等,而不是简单地控制新增贷款或信贷规模。
经济增长模式的转移,应以推动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思路去改变GDP增长方式,特别要加大经济和社会制度性的改革来实现这种转移。上个世纪80年代的经济增长模式,就是制度性的改革主导的,且创造了多年“低投入,高增长”增长模式。今天增长模式的转移当然要向更高层次转移,但是,制度性改革一定要成为转移的主题曲,而不仅仅是技术上的从“粗放”走向“高科技”,也不仅仅是“高能耗”走向节能环保,是制度性转移,实际上是最根本的转移。
在一些市场机制“失灵”的领域,政策应该有相应的干预。比如设置“准入门槛”推动节能环保产业发展等等。对于垄断行业的价格干预,应该是向完全竞争的均衡市场价格方向的干预,而不是保护性的反向干预。在全球化、信息化的背景下,日益开放的中国必须对结构问题及其可能带来的危害有更深的理解,中国要保持稳定的增长,要应对全球复杂的经济和金融形势,必须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市场化的结构调整与改革放在首位。(作者为中国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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