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青年作家张者以一部《桃李》首次将象牙塔内的导师称作“老板”,读者开始嗅出了商品经济对高校的猛烈冲击;5年后,长江文艺出版社推出其姊妹篇《桃花》。仍以校园为题材的《桃花》继续了张者对商品经济背景下知识分子立场的讨论。
无论是从内容上还是在人物行为的处理上,《桃李》和《桃花》都是对应的。但张者认为,从内含上看《桃李》是放纵的,《桃花》却是收敛的,“毕竟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桃花》中的方正教授最终并没有走上邵景文的旧路。”对于这一转变,他的解释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了一定的时候,人们吃饱了肚子就开始关心精神问题了。知识分子不应该仅仅是经济生活的参与者和推动者,是不是还应该是人文精神的坚守者?”
《桃李》和《桃花》关注的都是当代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张者感觉“现在写知识分子的小说还是少了”。他认为,知识分子是中国文化中的精英分子,知识分子问题也是社会问题的重要方面,现在一部分知识分子如经济学家风头依然很足,但另一部分知识分子却逐渐被边缘化。“知识分子的分化是社会选择的必然,知识分子内部也会滋生腐败,也会迷失自我。而我思考的是知识分子的道德底线的问题,或者说,每个人心中都当有底线,否则必然会走向毁灭和迷失。”何为知识分子的底线?张者的观点是,在小说中,姚从新师兄对待感情的专一,方正教授对职业操守的坚持都是一种底线。
而张者也在思考着矛盾的另一方面,《桃花》写了知识分子的底线坚守,而这种坚守有时候显得荒诞甚至可笑。“他们已从《桃李》中的全面陷落回归到社会良知与正义的化身。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师兄的爱情坚守与方正先生人格操守的维护,却都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遭到无情的唾弃与嘲讽,他们成为大战风车的堂吉诃德。”
活跃在小说中的仍然是一群研究生和他们的“老板”。在《桃花》的新书研讨会上,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称张者的小说表现了“后青春期的特殊情调”。张者解释,进入研究生阶段后,人的心态、心理、状态也进入到了后青春期。一群大男大女都已过了适婚年龄,本当成家立业,却仍在校园里埋首经卷,难免苦闷,烦躁,“他们是一群要抓住青春尾巴的人”。
张者1984年进入西南师范大学中文系,2001年毕业于北大法律系、获法律学硕士学位,十几年来对这种后青春期的心态有很深的感受。“我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的尴尬也是我的尴尬,他们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他们的思考也是我的思考,他们的无奈也是我的无奈。”而这十几年间高校的急剧变化,张者也是感触良多。
上个世纪90年代末,张者在北大读研究生期间,正是人文精神讨论如火如荼之时。当时旁听了全部中文系课程的张者,至今无法忘记那个时代在北大造成的灼热。“其时,改革开放已进行了近20年,商品经济占据了上风,文学在校园在社会都被迅速边缘化,知识分子的地位也有了升降的变化。”听中文系钱理群教授的课总是让他感到心中沉重,钱理群在课堂上讲鲁迅,讲人文精神的缺失,以至到了“如泣如诉”的程度。坐在教室里的“编外学生”张者也是听得心中激动,竟有热泪盈眶的冲动,“听钱理群老师在课上谈论人文精神,人处其中难免浑然忘俗,这时已经具有一种宗教的色彩了。”
张者小说中的校园生活描写很多就来自于在北大的学习生活,包括《桃花》主人公姚从新的原型就是他的同学。他当时与这位师兄为争论一个问题,可以耗去一个下午,连碗都不洗。“开始时是一大群人唇枪舌剑,后来就剩了我们两个。再后来我累了,躺到上铺去了,师兄还站在床头和我继续争辩。”张者感叹当时的那些争论对后来帮助他打开思路、避免钻牛角尖大为有益,“北大自然地有一种大气”。
张者的成名作《桃李》也是孕育于北大。当时的他创作信心并不足,因此以中篇的形式向外投稿,张者笑称没想到这一年的“收成”这么好,他接连在《收获》和《人民文学》上发了五个头条,如桃花一般走红并引起文学界关注,“当时有人批评我用中篇连缀成长篇,其实我恰恰是把长篇分成若干中篇发表的。”
张者现为重庆市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可以自由地写作,他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他正在准备第三部《桃红》的写作,“正在酝酿的这部小说将更多地关注女性,可能会以‘师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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