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至1943年,战士们除了与疯狂“扫荡”的鬼子开展斗争外,还要训练、学习。因为经常打仗,为了不耽误文化课学习,文化教员就给每个战士的背包上绑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两个字,每个人背包上的字都不一样,走在路上,后面的战士就可以看到前面小黑板上的字,休息的时候,就用小树枝在地上写,文化教员晚上还要考试。
提起那段又学习又打仗的生活,现已82岁的张汉杰老人至今难忘,“我们的部队为什么成长那么快,就是因为我们在不断学习。”
“乒———乒———”,看见两个日本鬼子在河边喝水,埋伏在对面河沟里的张汉杰放了两枪,“刚得到一支38式步枪,又是第一次正面接触日本鬼子,手直痒痒,放了两枪,但没打中!鬼子骑马跑了。”
1941年春,苏北淮海、盐阜,新四军3师肩负开辟巩固抗日根据地的任务,与敌人展开了游击战。18岁的张汉杰是3师8旅警卫连1连战士。这一天,警卫1连在河沟里监视敌人,河对面,敌人已经架起了一排机关枪,连长高连集提高警惕,注视着河对面的情况。
高连集和张汉杰是同乡,人称“高大个子”。张汉杰突然放了两枪,高连集感觉不妙,立即将其拉到战壕里,“你不要命啦!”张汉杰吃了耳光,“我刚被拉到战壕里,就听见河对面一连串的机关枪声,敌人向我们这边扫射。”
“你这小孩,瞎整呢!”听到嗖嗖的机关枪声,张汉杰这才意识到连长救了自己一命。
到苏北开辟根据地
夜闯陇海铁路,遭日军追击,战士们用帽子盛饭,边走边吃
1940年春,中共中央作出八路军应派部队与新四军合力发展华中的部署,陈毅率新四军主力北上,八路军黄克诚率部南下,准备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
5月,黄克诚率领八路军115师344旅和新编第2旅,从冀鲁豫边区南下苏北。张汉杰是新2旅5团1营4连的战士。
“部队从冀鲁豫边区出发,在范县渡黄河,经过山东鄄城、郓城、金乡,巨野、沛县、丰县、砀山等地,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陇海铁路。
“我军选择从徐州和商丘中间的黄口,穿过陇海铁路,准备夜里行军。过铁路前,部队行进到距离铁路20公里处的村庄待命,每人右胳膊拴一条白毛巾作为标记,还制定了严格的行军纪律,如遇到敌人不准乱动和随便开枪,一定跟上,不要掉队,不准吸烟和有火光,身上装备不准有响声,绑腿和鞋要缚紧等。”
晚7时30分,夜色刚起,在距离铁路还有一里路的地方,张汉杰和战友们跑步前进,“还好,过铁路的时候很安全,没有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越过铁路后,我们又快走了2里多路恢复正常行军。”
安全越过铁路,一夜之间行军80余里,次日上午6时许,部队安全到达夏邑县境内,宿营。
“走了一夜的路,大家都饿了,部队正要开饭,突然西北方向响起了枪声,从徐州、商丘出来的1000多日军正在追击,营长命令2连掩护,其他部队顺公路沟向后方撤离。”
“把帽子摘下来,每人盛两勺小米干饭,边吃边撤!”情急之下,连长下令。
“刚做出来的饭烫,管不了那么多了。”
11时,4连接到命令,停止前进,接替2连担负掩护任务。
“我们连占领了一个土寨子,在北墙上约200米的正面严阵以待。从寨子垛口,我们看到日军汽车扬起的尘土,端起步枪、机枪扫射,使得日军没能靠近我们。”
敌我双方僵持数小时。下午4时,敌军突然撤退,张汉杰和他的战友们也撤了下来。“日本人认为八路军是夜老虎,害怕八路军夜战,就停止战斗,寻找安全的地方。”
没打响的小柳巷战斗
壮行酒喝了,伪军却挂了白旗,战士们有些遗憾
“我第一次冲锋,第一次喝壮行酒,就遇上了这等事,有些泄气。”82岁的张汉杰老人提起自己当兵时的第一次冲锋,仍是满脸遗憾。
1940年7月,黄克诚率部队越过津浦路,执行中央“向东发展,向西防御”的方针,进军皖东北。10日后,部队到达洪泽湖边,淮河北岸的双沟镇。
双沟镇是皖东北重镇,东临洪泽湖,南距淮河约5公里。“在淮河南岸一个叫小柳巷的地方驻扎了汪精卫的一个伪军营,经常出外抢掠、骚扰附近的老百姓,攻下这次伪军据点,那次没打响的战斗就发生在这里。”
5团1营担负了消灭此据点的任务,张汉杰所在班的12名战士负责冲锋。
伪军据点建在山上,城堡约100平方米四面都设有岗楼,易守难攻,“部队夜渡淮河,拂晓前包围了据点,进入战斗后,2连从西南方面攻击,1连、3连掩护,我们4连为预备队。”
农历8月13日上午6时,战斗打响了,“打了两个多小时,据点仍没有攻下,营长随即改变策略,命2连停止攻击,由4连从敌据点之东门发起攻击,而我们2班担负尖刀班,负责冲锋。我们12名战士,一身轻装,只带了枪、子弹、手榴弹。营长詹玉贵讲话,给我们打气,团长、政委都来壮行,一人喝了一碗壮行酒,还照了张相。”
12名冲锋战士中,17岁的张汉杰年龄最小,也是第一次冲锋,“冲锋班的战士冲在最前面,很有可能和敌人展开肉搏战,喝酒的时候,我也意识到可能有去无归,就喝了一大碗酒给自己壮胆。”
冲锋号响了,战士们出发了。
在距离敌据点40多米的地方,营长詹玉贵开始喊话,要求伪军营长出来对话,双方恪守信义,在对话过程中不开枪,“大敌当前,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祖国的存亡,作为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决不能给日本人当走狗。你们是中华民族的子孙,不要再帮日本人残害自己的同胞啦!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不追究你们的过去……”
营长用浓重的湖北口音向敌人喊话,4连战士已经架好梯子、架好了轻重机枪,尖刀班已经上好了刺刀,屏住呼吸,冷静等待,等着冲锋号吹响,和敌人死拼。
“没想到,过了大约10分钟左右,敌人从垛口内打出了白旗,‘我们投降,请八路军长官受降’。”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活着干,死了算!听说敌人投降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准备得很充分,但仗还没打,敌人就投降了,战友们有些泄气。”
时隔一日,便是中秋。
苏北首次反扫荡
日军主力被歼灭,全村民兵和老百姓围堵逃窜鬼子
1940年10月10日,经过半年的艰苦行军和战斗,行程5000余里,黄克诚领导的八路军终于与新四军胜利会师。陈毅即兴赋诗:“十年征战几人回,又见同侪并马归。江淮河汉今谁属?红旗十月满天飞。”
1941年“皖南事变”后,陈毅、刘少奇率部队进驻盐城,组建了新的新四军军部,陈毅为代理军长、刘少奇为政治委员,陇海路以南的新四军和八路军部队,分别改编为新四军第1至第7师和独立旅,黄克诚的八路军第五纵队被编为新四军第3师。
张汉杰也由八路军变成了新四军,这时候的他,是3师8旅的一名侦察员。
1942年,新四军在苏北站稳了脚跟,但随即日军的大扫荡也开始了。
1943年春,日军为确保其苏北与南京、上海、杭州之间的占领区,加强对沿海重要港口的控制,腾出兵力执行机动作战任务,加紧调整兵力部署,对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苏北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
“3师副师长兼8旅旅长张爱萍负责领导8旅、7旅以及盐阜地区武装力量在内线与敌人展开斗争,由于部署周到,首场攻坚战,陈集战斗便取得了胜利。”
陈集位于阜宁县县城西南13公里处,有200余户居民,为盐阜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大扫荡后期,日军崖畅也中队56人侵占了陈集,构筑碉堡、掩体、围壕等工事。把陈集作为控制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据点。
3月25日晚,战斗开始打响,“8旅23团趁黑夜进至陈集北面朵庄集结、然后又隐蔽到太平庵附近迅速展开。22时,1连、3连从镇北、2连从镇西、5连、6连从镇东同时发起攻击。1营进入陈集后,对敌人主力部队驻守的民房实施夹击,迅速占领了几栋民房,击毙日军20余人。
“在这次战斗中,我被分配到指挥所,跟随首长担负侦察通讯任务。26日凌晨4时,我跟随副师长张爱萍赴前沿阵地视察,阵地距离敌人驻守的民房不远,前沿的同志告诉我们,敌人仅和我们一墙之隔,话音刚落,一颗手榴弹扔了过来,幸好首长没事。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副师长张爱萍重新部署,决定从陈集的东南、西侧加紧攻击,迫使敌人向西北方向突围,将敌人消灭在运动之中。”
激战10多个小时,26日上午9时许,敌军主力被歼灭,仅剩16人向西北角阜宁方向逃窜。
“有当地老百姓和民兵的协助,逃窜的鬼子也没能成为漏网之鱼。当时下着小雨,部队在后边追,老百姓和民兵拿着棍棒在前面堵,十几个日本鬼子像老鼠一样滚爬着乱逃,有的甚至还趴在地上装死。”
陈集战斗是反“扫荡”的首次攻坚战,其胜利对抗日根据地军民开展全面反击起到了鼓舞作用。
最危险的一次侦察
眼看鬼子就要跑了,可自制的子弹愣是打不响,着急
在苏北抗日的5年中,张汉杰做了3年侦察员,“我们侦察员直属司令部,每天派人跟踪敌人,甚至在距敌人二三百米的地方,监视敌人的行军和宿营情况,对敌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令张汉杰最难忘的是他的那次最危险的侦察经历。
1943年春,日军疯狂扫荡苏北抗日根据地,根据地军民生活困难。“3月10日,我军向敌人发起反击;3月11日,8旅司令部驻守阜宁县西约40公里的淤黄河大堤,日军则向涟水、淮安方向败退;3月12日晚8时,司令部命令我和另外一名侦察员丁东荣沿淤黄河大堤往南,到陈码头一带,侦察日军炮兵、骑兵、步兵的数量。”
当天夜里,他们俩出发了,“沿淤黄河大堤向南走,到陈码头约1公里处,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距我们约1华里的地方,接连好几个村子里都有敌人。上午6时许,敌人开始整队向涟水、淮阴方向进军,队伍排了约3至5华里,有炮兵、骑兵、步兵。我们隐蔽跟进,仔细观察,发现炮兵是马拉的三八野炮,约10余门,兵力很强。”
查清敌人兵力情况后,张汉杰和丁东荣准备返回司令部报告情况。
“在返回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在距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日本兵,骑着摩托车,拉着防毒面具和军用品,身上没有带枪,腰上挂了两颗手榴弹。”
“干掉他!回去报告也不晚!”丁东荣说。
“我们慢慢向敌人靠近,突然向他冲过去,他发现我们俩后,丢下车子撒腿就跑。我们俩立即开枪,丁东荣的一枪没打中,可我的连响都没响,追了一段路,进了一个小村庄,村里有鬼子,丁东荣胳膊上中了一枪。”
张汉杰视这次经历为一次无可奈何的“笑料”,“《游击队》歌里有句歌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就是当时的部队现状,武器火力差,我们连光炮就有三种,枪支更不用提。那天,我拿的是个小步枪,找不到合适的子弹,只能自己动手做了,找一些用过的弹壳,里面装上火药,加工一下就上阵了,有时候还真管用,可那天偏偏没打响。”
“丁东荣受伤后,先撤离,我去追那个日本兵。跑了近百米,我遇到了村子里的一个民兵,才将鬼子击毙。我向回跑,谁知这一枪,惊动了日军,敌人的骑兵队追了过来。我跑向大堤,顺着大堤沿小河南岸跑去,游过一个约40米宽的冰河,刚过去就发现两个骑兵站在了河对岸,幸好敌人没有发现我,这才脱险。”
背包上的“小黑板”
战士们文化程度低,在打仗之余,还要学习文化课
张汉杰念过几年书,这在当时,可算是了不起的了,“别看我年纪小,可是个小秀才!”
1942年至1943年,战士们除了打仗,还要训练、学习。“只要有时间,连里就要组织战士进行文化课学习,每天上午两个小时,学习政治军事文化课,但很多人要从识字学起,我就不用了,有时候还可以给文化教员帮忙。”
“经常打仗,为了不耽误文化课学习,文化教员就给每个战士的背包上绑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两个字,每个人背包上的字都不一样,走在路上,后面的战士就可以看到前面小黑板上的字,休息的时候,就用小树枝在地上写,文化教员晚上还要考试。”
提起那段又学习又打仗的生活,张汉杰至今难忘,“我们的部队为什么成长那么快,就是因为我们在不断学习。”
“当时,部队都有宣传队,我上过学,在连里是有名的小秀才,于是经常领大家唱歌、写一些宣传标语。”
打仗、学习、生产劳动,张汉杰和他的战友们在苏北抗日根据地呆了5年。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9月28日,黄克诚率领部队开赴东北,1946年整编为东北野战军第39、43、44军。张汉杰也随部队到了东北。
解放后,张汉杰参加过抗美援朝。1953年直至退休,张汉杰一直在洛阳、北京、西安的炮兵学校任职。
如今已经退休的张汉杰在解放军兰州军区西安老战士大学学习,没事的时候,喜欢写写画画。在西安市二炮洪庆干休所的家里,到处悬挂着老人的书画作品,老人喜欢画马,喜欢骏马那股子英气。本报记者刘海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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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在苏北
新四军全称“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由江西、福建、广东、湖南、湖北、河南、浙江、安徽八省的红军游击队从1937年10月起陆续改编而成。以10月12日为建军纪念日,建军时共10329人。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
1940年春,中共中央作出八路军应派部队与新四军合力发展华中的部署,陈毅率新四军主力北上,八路军黄克诚率部南下,准备开辟苏北抗日根据地。
1940年10月,新四军取得黄桥决战的胜利,陈毅在盐城和黄克诚会师,成立华中新四军八路军总指挥部,叶挺任总指挥,陈毅任副总指挥并代理总指挥,中共中央中原局书记胡服(刘少奇)任政治委员,统一指挥陇海路以南、长江以北的新四军和八路军部队。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在此基础上组建了新的新四军军部,任命陈毅为代理军长,刘少奇为政治委员,陇海路以南的新四军和八路军部队,分别改编为新四军第1至第7师和独立旅。全军共9万余人。开辟巩固苏北根据地的是第3师兼苏北军区,黄克诚任师长兼军区司令。苏北根据地包括淮海、盐阜两个地区,分别建立军分区和行政公署。第3师由八路军第5纵队改编,改编初期两万余人。
1942年冬至1943年春是苏北根据地最艰苦的时期,1942年11月,日本华北派遣军调动第17师团一个旅团和伪军第36师对苏北淮海区进行分进合击式大扫荡。1943年2月,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调集日军第17师团、35师团、15师团之独立12混成旅团万余人及伪军八九千人,以海、空军配合,对苏北盐阜区分进合击,自北至南构成弧形大包围圈。
面对日军扫荡,新四军3师依靠游击战大部转移。其间的惨烈以3月18日的刘老庄战斗为最,3师7旅19团4连82名战士全部阵亡。
4月中旬,“扫荡”基本结束,新四军进行局部反攻,收复失地,攻克日伪军据点30余处,并争取一批伪军携枪归降。
1944年,日军为加强太平洋战场和向中国战区正面战场进攻,从苏北抽走部分兵力,3师开始局部反攻。日伪军被压缩到一些孤立的城镇据点内,3师发展到7万余人。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以后,3师进入战略反攻。分别于9月6日和22日攻下淮阴、淮安,加上此前已攻克的沭阳、宿迁、泗阳等县城,苏北主要区域都已成为新四军的根据地。(根据《黄克诚自述》,《苏北抗日斗争历史资料》)
人物档案
张汉杰
1923年,出生于山东省鲁西(现河南省范县柳园);
1938年5月,参加鲁西抗日游击队二十七支队;
1940年参加八路军冀鲁豫支队二大队一营四连战士;
1941年2月至1943年2月,新四军三师八旅,担任特务营二连副班长、班长,工作队侦察员;
1944年7月至1945年9月,新四军三师八旅23团,先后担任1营重机枪排长,政治处民运员;
1949年1月,四十五军炮兵团一营教导员;
1949年7月至1950年2月,四野特种兵炮五师42团,先后担任一营教导员、42团政治处主任;
1953年3月,志愿军四十军一一八师炮兵团副政委;
1979年8月,二炮技术总队,副政委;1980年8月,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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