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爷说:“你说现在都新鲜,两女子结婚。” “那叫同性恋!”大背头不肖地说。随后咳了一下“噗”地吐了一口粘痰,就象从嘴里蹦出个蛤蟆,“同性恋算什么!我们单位有个大姑娘养了个孩子,还腆脸去派出所报户口。人家说没结婚咋就有孩子?她说没结婚就不能有孩子,谁规定的?凭什么女人祖祖辈辈就该给你们男人传宗接代,现在我要选择良种给自己传宗接代。” 我们哈哈笑起来。 王肥肠说:“要说这女子也没什么错,从自然的本质看男女活着就是为了延续后代。只是同性恋咱们理解不了,两母的也下不出崽来呀!” 大背头:“有利于计划生育。” 万爷笑着说:“只能怪这世界变化太快,咱们的观念跟不上变化!但怎么变也是有好有坏利弊相辅,世界总不能十全十美。有撑死的也有饿死的;干部有好的也有无能的;你崇拜的月亮女神两天不洗澡也他妈臭得熏人……” 什么呀乱七八糟一大堆。他一说干部我想起来,他从没说过干部的故事。我说:“你怎么没讲过干部的幽默呀?” “那我今天就给你讲一个。” 我们单位的工会主席靠拍马屁上去的,工作两年了什么成绩也没有,赶巧上次局里要举办一个书画摄影作品展,要求各单位必须交三十件以上的作品;而且要求工会主席带头,必须交一件作品。 我们工会主席外号叫“大拍子”。大拍子这下可急了,自己啥都不会,试着写了一幅书法。这哪叫书法呀?还没人用脚巴丫子夹着笔写出来的好呢。画儿就更不行了,看来只好交照片了。 他借了一个傻瓜照相机,把他爸爸拉到他们家楼后的小树林前,非让他爸爸叼颗过滤嘴烟,侧着脸,啪啪啪就照了三张。然后拿到他们家后面那个私人洗相部去冲洗,人家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外行,刚照三张就来冲。哼!就挣这样的傻人钱! 第二天一洗出来,三十三张是黑片就有三张有点儿影。就这三张由于不会用光逆着光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他爸爸不会抽烟,叼着烟的嘴就象鸡屁股,耳朵眼睛头发一团黑,只是透过周围的斑斑驳驳的树叶还能看见点儿亮光。 其实他的本意还算有一定的深度,他看见有一幅“父亲”的照片触动挺大,那老人一脸皱纹捧个碗。他想我来的这个父亲叼个烟卷,哼着小曲,能表现出现在老人的幸福来。没想到照出来象一锅腊八粥。 晚上他看着照片发呆着急。他那个下岗待业爱唠叨的老婆还一个劲儿给他添乱:这叫啥呀?你瞅瞅这叫啥呀!好几十块钱!你要会照相人家照相馆早关张了。瞧你爹这嘴就象母鸡窜稀!净给我瞎废钱玩儿…… 这时刚上初一的儿子打抱不平起来:您就会欺负我爸!唠叨什么呀!烦不烦?他走过来拿起他爸照的相片,由于他拿颠倒了,抽烟的嘴朝上。他惊叫:多棒的一幅照片呀! 大拍子吓一跳:怎么棒呀? 您看!这简直就是一幅印象派的画,模模乎乎你说它是啥、你想它是啥就是啥。 大拍子老婆问:啥叫音箱牌呀? 儿子说:什么音箱牌呀!印象派!老师说就是把抽象的东西用具体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国际上最流行的一种画,看上去糊里糊涂就成。您看您这画,说是房子上的烟囱也行;说它是宇宙也行;说它是什么都行。 就是不象你爷爷的嘴。他老婆说。 儿子说:明天您放大一张,关键在装裱和起题目。 儿子的话启发了他。第二天他把照片放大,又把他们结婚照的相片取出来,又做了些裁剪,放进框里。儿子给起了个名:混沌。 就是这幅照片后来楞获个大奖,奖金一千块。 起先厂里的人都说别送。看大门的嘴直:这叫啥鸡巴玩意儿呀,就象照的干尿布。 这是印象派。大拍子底气不足地说。 别老头子嘬奶嘴儿——装孙子了。你这不是糟蹋印象派吗!还他妈不如我糊张揩腚纸好看呢。看大门的大大咧咧地说。 说得大拍子心里灰灰的,真想不参加了,可已经费了那么大力气,花了那么多钱,关键是已经给局里报上去了。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展品有序地布置着。 展品布好后请局长剪彩。我们那个局长是个大屎蛋,对艺术一窍不通。头天晚上他还跟老婆讨主意呢,说我这什么也不懂明天露怯可怎么办呀?他老婆说你明天去看时不要发表评论,另外时下流行印象派抽象派的,在这样的作品前你要多站会儿,假装看得懂。 第二天局长紧闭着嘴挨幅作品欣赏着,走到大拍子的照片前,有人说这是幅印象派的照片。局长立刻站住了,心里说这就是印象派呀?怎么看着象瘫牛粪呀!艺术这东西太深了,真是看不懂。 记者们看见局长站在这幅照片前不走了,噼里啪啦一通拍照,又把局长围住用麦克风把他几乎圈起来,非让他谈谈对这幅照片的看法。看来不说是下不了台,局长说:这张照片太深奥了!说完就赶紧溜。有个会来事的记者当天就写了篇短评,说这幅作品太深邃了,使人回到几十亿年前天地初成……。 局长都看上的作品能不好吗!大拍子作品荣获一等奖。 他老婆高兴得眼睛迷成缝儿,啪啪地数钱。他也悟出了道理:艺术有啥呀?所谓印象派就是这么简单呀! 人要顺了气儿,放蔫屁都带香味儿。有个艺术学校服装设计班还请他给讲课,题目是:什么叫新潮。还给他讲课费。他这回有底了,走到讲桌前咳一咳痰咽了然后说:什么叫新潮呢?说白了就是超前,举个例子说吧,我们单位有个女子很会打扮,她说别人穿裤子她就穿裙子;别人穿裙子她就穿超短裙;别人穿超短裙她就穿短裤;别人穿短裤呢她就啥也不穿;别人要不穿呢她再穿长裤。这就叫超前! 有个学生问他:那要是冬天怎么办呀? 冬天吗,冬天更好办了!要想与众不同你可以把衣服扣错一位,让它前襟不齐;你还可以把棉裤做成一条腿。总之,艺术就是要敢大胆想,你才能有大收获! 如拨云见日,大伙热烈鼓掌。 第二年局里又要举办展览,这回局长点名要看大拍子的作品。自以为掌握了艺术真谛的大拍子,这次更神,交了个立体雕塑。用一块木板,上插几根铁棍再绕了几圈铁丝网,网上还挂了几个可口可乐铁筒。取名叫:地球的明天。既是局长点的名,服务人员便把大拍子的作品放在一进门最显眼的地方。没想到第一天展览完观众把好些果皮、烂纸都扔在他的作品上。还有人在留言簿上写到:希望不要把垃圾站放在一进门。 万爷讲完了我们会心地笑着。现在社会上这种假行家还少吗?那些拿大奖的你们谨慎一点儿好吗?别让万爷他们这些人白捡这老些幽默的笑料。 下面又是王肥肠讲了: 白道儿里有句话:会办事的两头瞒,不会办事的两头谗。贾所长就属于会办事的,这边连吃带喝再上牌桌紧划拉;那边工商所的刘所长也不能不给面子。有人分析过中国的一些案件为什么不好办,其实都是内部人在争,说白了就是两个好人为了一个坏人在暗地里打得不可开交!所谓工夫在案外!常常不是依罪犯犯罪程度,而是依两个好人的斗争结果而定刑。当然了谁他妈也不白争!诸位,我这话您听明白了就完啦,不必深问。中央抓的办案腐败为什么深得人心,就是因为老百姓想得到公正…… 长话短说。贾所长又被拉着玩儿了几次牌,张广全多次暗示一定要把李小满判刑整走,贾所长心知肚明口上却说:难办呀!以前也发生过这类事情,都是罚点儿款了事。再说,我们也没那么大权利,判刑也是上面的事。当然了上面也不能不听一点儿我们的意见。 工商的刘晓奇也来找他。他说:哎呀!可够呛,少说也要判他个几年,现在正赶上严打的时候,我是不好办呀!老弟你既然求到我,我也是豁出命去了!念他没有前科我尽量给使使劲儿,争取不判刑也就念弥陀佛了! 最后李小满被拘留了几天,罚了两万块钱。他原来承包房子哪个公司也是受了惊吓,再不把酒店承包给他,终止了承包合同。 辞退了服务员,收拾完东西,薛佳、薛小佳和李小满没事可做,坐在屋里发呆。下一步怎么办?薛佳嘟噜着脸:要我说咱们就是命不好!不能过顺畅日子,一顺就出叉,你说本来挺好的你弄啥大烟壳子熬汤呀?这倒好!连饭碗都砸了! 姐,你就别说了,我姐夫够烦了。谁一辈子不遇见事呀,这儿干不了再想办法吧。薛小佳说。 李小满这会儿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他想起了在佳木斯时: 那时他在一个生产五金工具的厂里当工人,真象人们说的,越往北走越保守。那时南方人早就辞职单干了,北方人还死捧着铁饭碗不撒手。他当时是车工班的班长,他旋出来的零件没有不夸的。那时还讲究车钳铣没的比,车工、钳工、铣工是技术工种,谁不羡慕呀!车工讲究磨刀,合金钢刀头的车刀全是车工自己磨,好刀干出来的零件又亮又快。旋出的零件再用四十五度刀一倒棱,码放一排那叫漂亮。李小满那时一门心思全放在钻研技术上。可厂里的产品卖不出去,生产得越多积压得越多。开不出支了厂里搞改革,他老婆第一批就被优化下来,只好跟人家往俄罗斯倒服装。 他老婆叫柳采凤,大伙叫她女一号,可见在车间里是最漂亮的女孩了。那时他们是师徒关系,徒弟见师傅手艺好威信高,就产生了感情,后来就生米做成了夹生饭,又后来就领了结婚证。 众人都说李小满艳福不浅!花儿太艳了防人掐…… 柳采凤自从跟人家倒服装就经常一两个月才回来一趟,风风火火,穿戴也帅起来,还学会了抽烟。经常穿个黑色的风衣,戴个有檐儿的大帽子叼颗烟,就象佐罗。一天李小满刚从厂里回到家,见满屋烟雾,柳采凤正在等他。 她说:这是十万块钱,给你的。念你以前对我不错,算我的一点儿回报吧!从今后咱们两一刀两断,我准备到俄罗斯去住。 李小满楞住了:采凤,你怎么能这样呢?不成!我不同意! 没办法!我已经怀上了人家的孩子。她拍拍肚子。 我找他拼命!李小满歇斯底里地说。 算啦!他是个混蛋!杀人狂!昨天他还杀了个俄罗斯小孩呢。你去就是送死。 …… 他们一直就这样争了两个多小时。柳采凤后来还说谁让你没能力养活我的,到外面挣钱的滋味你以为好受呢?哪个女子人生地不熟的不找个依靠呀! 一段儿本来是平静的因缘就这样画上了个句号。时代的新潮涌来,泥沙俱下,难免冲垮些不牢的堤坝。回过头来看,这又有什么呢?! 临走她还对他说:出来吧,别在那个厂子里混了。出来我才知道咱们原来就象一只被笼子圈住的狗;出来才知道天地广阔。 后来李小满就用她给的十万块钱租了一个小饭馆。薛佳那时是他手下的服务员,虽然身材稍有些胖,但五官秀气、皮肤白皙也甚招人喜爱。李小满对她不错,那时薛小佳不在佳木斯,照顾半身不遂的母亲全是薛佳的事,李小满也经常帮助照顾。母亲死时连住院代火化共花了一万多块全是李小满掏的,再后来就是他们两又喜结良缘。 出事是那年夏天,几个莽汉在他的小饭馆喝酒,一直喝到半夜,哥两好呀!六六顺呀!大声吆喝着吵得半条街都不安宁。有个黑脸的汉子非让薛佳喝一杯,还动手动脚。李小满实在忍不下去了,过去就给了那黑汉一拳。当时就打起来,桌子也翻了、碗也摔啦,脸有破的牙有掉的。那几个醉汉打完就跑了。 第二天那个黑汉找上门来,一把尺来长的尖刀往桌上一放,睁着那只昨天被打肿的眼睛说:小老样的,有种你今天就把我剁死,要不就给我治疗费…… 这个黑大汉以为李小满不敢动手,可不知李小满明白这要不敢下手就等于栽了,这可是只喂不饱的狼。他给薛佳使了个眼色让她报警,然后出其不意抄过刀照着黑汉就连剁数刀。他知道黑汉的同伙肯定在外面等着,慌乱中他从后门夺路就跑。 警察来后把那几个无赖全抓起来。李小满却藏了起来。后来听说那几个大汉放了出来,那个黑汉胳膊上缝了好几十针。他们放出话来:见到李小满就把他粉身碎骨!李小满只好南下去北京投奔薛佳她大爷。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