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空的鹰

　　空军英雄高志航曾违抗“不抵抗”的命令率机迎击日军战机，取得辉煌战果。8月14日一役曾使得这一天成为中国的“空军节”。

　　撰稿／舒 强

　　空战英雄高志航这个名字，在上海曾经家喻户晓。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后，他抗命升空，首开第一炮，击落日军长机，取得辉煌战果；10月，敌机入侵南京，高志航率机迎击。中国空军在南京上空将日军战机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创出了17比2的战绩，高志航晋升为空军驱逐机上校司令。一个月后，高志航奉命赴兰州接收苏联援华的战机，在周家口机场遭遇日军战机，壮烈殉国，时年仅30岁。

　　在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笔者在昆明某医院干部病房，采访了高志航的大女儿高丽良女士。

　　有国才有家

　　光阴荏苒，高丽良也已75岁。

　　她回忆说，父亲高志航原名高铭久，祖父名叫高焕章，是位爱国人士，从小教育孩子“有国才有家”的道理。

　　高焕章祖籍山东，12岁那年闯关东到了东北。后来在吉林通化三棵榆树村安家，与一位满族女士成婚。1919年，高铭久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奉天（今沈阳）中法中学。高家当时以种粮食卖菜为生，为筹集学费高焕章重新拾起打铁营生。每年高焕章都要赶着小毛驴，到奉天为儿子送学费。

　　高丽良说，她小时候爷爷就经常给她讲抗击侵略者，保卫国家的道理。后来，她二叔、三叔、四叔都参加东北义勇军，抗击日本鬼子。她二叔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被日军俘虏，被鬼子残忍地活埋。

　　高铭久16岁那年中学毕业，进入沈阳的炮兵学校学习。一年后传出张学良准备创办空军的消息，高铭久前去报名，由于身材矮小，又不足18岁，当即被拒绝。高铭久回到宿舍后，用流畅的法语向张学良将军写了一封报国抗日的请愿信，少帅看不懂信，就请来沈阳城里中法中学的法语老师，那位老师不仅帮少帅读信，还立即向他进言：“这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写的信。”张学良欣然同批准高铭久参加空军。

　　高铭久在法国学习2年飞机驾驶后以优异成绩回国，历任东北航空处少校（陆军衔）驾驶员、空军中尉分队长、第四大队中校大队长。他所在的部队曾被派往中苏边界的满洲里执行任务。一次高铭久到商店买东西，由于不通俄语，他情急之下说出一连串法语来。商店里一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用流利的法语为高铭久解了围。两位年轻人开始了恋爱。这位女孩叫迦丽娅。

　　两人正式成婚后，非常孝顺的高铭久战战兢兢地将新媳妇带回老家。当时迦丽娅已经怀上了大女儿高丽良。高焕章看到跪在面前的新儿媳，当得知其已有身孕，就默许了这一婚事。

　　高家后来搬到了沈阳。迦丽娅在家做家庭主妇，她在宽敞的院坝洗衣服时，看到丈夫训练的飞机经过，总是喜欢扯着白色床单，在院子里来回奔跑，向丈夫示意。

　　一次高铭久在沈阳空军机场见到一架停放在草丛中的战斗机，那是张学良的部队在军阀混战中缴获的。高铭久说：“现在正是抗日的紧张关头，这样的飞机应该利用起来。”尽管战友们提醒他飞机的操纵杆有问题，但高铭久还是决定试一试。当他降落时操纵杆突然失灵，高铭久腿受重伤。为重返蓝天，高铭久在治疗中坚决拒绝使用麻醉药，让医生直接在他的腿上做手术。腿伤痊愈后落下微跛，东北军不打算让他继续飞行，可一心报国的高铭久再次找到张学良陈情，并要求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高志航。后来，张学良来到飞机场，亲自检阅了高志航的一次飞行表演后，特批他继续飞行。

　　幸福的日子是短暂的。“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日军大肆抓捕东北军的飞行员。高志航化装成难民，从沈阳火车站南下。当时火车站非常混乱，高志航通过车厢厕所的窗户才上了火车。

　　南下后高志航参加了国民党空军，在杭州笕桥服役。其妻子随后不久也南下寻夫，高志航将其安置在上海居住。但当时空军有一条规定“空军官佐不许与外国女子结婚”，高志航只得秘密将妻子转移到驻地附近的农村。迦丽娅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被迫遣送回国。离别时，高志航对迦丽娅说：“国难当头，我们只有暂时分别了。”

　　壮志柔情

　　高丽良说：“我一岁多时，父亲就离开我们了。对于父亲的印象大多是通过奶奶和大姑的转述。”

　　高丽良的奶奶告诉她，父亲离开家那天，母亲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腿，一家人哭做一团。

　　那时候，高志航还能和家里通信，并不时寄一些衣物玩具回来。高丽良回忆说：“我姑妈握着我的手，用毛笔写‘爸爸你好’。家人将我的手和脚掌涂满墨汁，印在纸上，寄给父亲。不久爸爸就寄来好多小皮靴、小皮衣、小花裙，简直把我乐坏了。”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日军出动百架轰炸机狂轰滥炸。当时，中国空军战机较少且性能较差，航委会下令不抵抗。8月14日，看到日军战机无比嚣张，高志航忍无可忍，主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下令战机起飞与日军作战。他首开第一炮，击落日领队机，短短十几分钟，中国空军击落日军战机6架，击伤2架，而我军无一伤亡，取得了轰动全国的辉煌战果。高志航这个名字从此镌刻在中国抗战史和航空史上，与战友刘粹刚（后牺牲）、李桂丹（在武汉保卫战中与日机互撞时牺牲）、乐以琴并称为中国空军“四大金刚”。蒋介石后来把8月14日定为“空军节”。

　　日军受了重创，于8月15日集中60多架各式轰炸机向杭州扑来，高志航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击落日机一架，不幸左臂中弹，忍痛以单手驾机安返机场。高志航一心杀敌报国，伤未痊愈就急返南京。10月敌机入侵南京，高志航率机迎击。中国空军在南京上空将日军战机打得落花流水，创出了17比2的战绩。高志航因战功卓著晋升为空军驱逐机上校司令兼第四大队大队长。

　　1937年11月，高志航奉命赴兰州接收苏联援华的战机。他率战机飞到周家口，因天气恶劣原地待命。11月21日周家口机场接到报告，有11架敌机来袭。他立即命令战机起飞迎敌，然而此时日军战机已飞到周家口机场上空，高志航冒着敌机疯狂的俯冲轰炸奋不顾身地登上座机，刚进入机舱，日军战机就投下炮弹，高志航壮烈殉国，时年30岁。

　　高志航牺牲的消息，是1937年底高家一个亲戚在收音机里听到的，离高志航牺牲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月。

　　高丽良小时候住在日伪统治下的通化。全家人都伪称她是三叔的女儿。高丽良16岁时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司令员何长功为高志航早年留法同学。高丽良填写档案时第一次正式将父亲的名字填了上去。何长功闻讯亲自来看望。1947年，高丽良所在部队驻扎在哈尔滨。一天她正和战友在花园街营房外打排球，马路对面出现了一位端庄秀丽的俄罗斯女士。她先是问高丽良：“是姓高吗？”后来又问：“爸爸已经死了？”当时已是部队机要人员的高丽良没有走过街去认她的母亲。许多年后，高丽良和兄妹通过《真理报》寻找母亲，但还是没能找到。高丽良说：“母亲如果在世，今年应该已经94岁高龄了。”

　　高丽良随部队参加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又随大军来到云南。1983年她成为云南省政协委员，1987年开始担任云南省航空联合会副会长。她说：“这也是继续我父亲未尽的航空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