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历史问题仍是中日两国关系中最大的隐形障碍,在特定的时间现形。
2003年,加藤嘉一来到中国,在北大国际关系学院读本科。两年后,日本因审核通过新教科书在周边国家引发风波。新教科书称,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的具体数字有很多种说法,有的称超过10万,有的称约4万,“但是精确数字迄今尚未查明。”这成为引爆中国公众愤怒的雷管,中国爆发了大规模反日游行。
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毛里和子看来,中国2005年的这次反日有更深层的时代背景:1980年代末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在全球受冲击,中国推行爱国主义教育摆脱危机。“爱国宣传并非反日,但中国青少年除了报纸、电视、电影,还会在学校教育中接受抗日战争‘悲剧’的视觉教育,形成特有的对日认识。他们学到的关于日本的知识,就往往只有抗日战争中的‘日本兵’了。”毛里和子在《中日关系——从战后走向新时代》一书中写道。
这本书的前言由中日共同历史研究中方委员会撰写。2006年,中日两国政府联合组织了中日共同历史研究委员会,以加深了解,获得共识。中国总理温家宝亲自审阅了中方学者名单。但一位学者认为,“该委员会实际上是让拥有政府背景的中国学者与毫不同情中国人战争遭遇的日本修正主义者短兵相接,其结果是双方注定各不相让”。
双方在很多关键问题上出现分歧,包括南京大屠杀。它们都认定南京存在大规模屠杀行为,但没有对确切死亡人数进行讨论。
不过,双方学者明确:1931年到1945年的战争是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战争。
正是在中国反日游行期间,加藤嘉一开始写专栏,接受电视采访。对名气日益增大的他来说,“怎么看待侵华战争”,逐渐成了到每所中国高校演讲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有的质问是尖锐和毫不客气的。一个日语系女生看了《金陵十三钗》,直接问他:“你们日本人到底怎么回事?”
“日本人在国内也有很多的想法,有好好的反省,有不好好反省的,包括参拜靖国神社,也有非常反对靖国神社的,但这种非常多样化的形态,其实没有好好地反映在中国的社会里头。那种电影放了以后,很多中国人有可能加剧对日本人的仇恨,但在教室里头,我会好好地把那些多样化的声音和形态介绍给他们。以后他们也很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时,加藤嘉一说。
针对中日历史与现实发言时,他独辟蹊径,却又足够小心。一方面,他希望自己的言论能既影响中国高层,也影响社会大众;另一方面,他承认,不能打破中国的体制和底线,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国家利益。如此一筛选,尽管立场温和,但他“能说的东西非常窄”。
他曾谨慎指出,中日民众在交流的过程中,总“保持对对方过高的期望度”。“日本人想:‘中国自古以来是我们的老师,礼仪之邦,要好好学习。’到了中国后才发现,‘中国原来这么缺乏秩序,不卫生,人们缺乏礼貌。’从而感到失望。中国人想:‘日本人曾侵略中国,抱着反思侵略的心态不断向中国人道歉才对。’跟日本人交流后发现,‘他们(中国人)怎么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呢?有没有病啊?’也感到愤怒。”
“中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都从‘对方应该……’的角度去认知对方并对方交流,所以一旦遇到对方表现与你预期相差很大的时候,遭受的打击就更大。这才是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相互理解、交流的时候难以摆脱的‘瓶颈’。”他写道。。”
尽管谨慎,他的一些言论还是引起了争议。2011年底接受FT中文网采访时,他提及,中国和日本都必须跳出“先谈历史”的思维——中日邦交的改善若以解决历史问题为前提,无益于两国长远利益。两国应当在具体国际事务的协作中逐步弥合情感的隔阂。。”
这不为许多中国网友接受。“按照加藤先生的逻辑,日本更要先跳出‘回避侵华历史、美化侵华历史’的思维怪圈。”一条评论说。还有人称,中国要面对自己真实的历史,但外族人的屠杀和自己人在治国上的错误所造成的伤亡,性质截然不同。。”
加藤嘉一感到了压力。他20万字的书,出版后只剩13万。他还多次被骂作“间谍”,讲座亦多次被取消。著名历史学者雷颐与他在西安的一所高校对谈。校方非常紧张,事先规定:对谈范围仅限于中日教育和文化,不许跑题。观众提问,主持人要先遴选一轮,两人再作答。学校党委书记还专门打来电话,询问主持人有无出事。。”
私下里,两人没有说到中日历史问题。“他不主动提,我也不主动提。”雷颐说。。”
但在5月的南京,加藤嘉一仍然触及了“南京大屠杀”这条敏感的政治红线——对于中国人,南京大屠杀是永远无法言说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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