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世界系列访谈:中西对话必须依靠民间力量

高昱：中国媒体不管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西方媒体都不会信服。

覃里雯：媒体一定会受到民意的压力或者当下流行的主流观点的压力。

　　“中国媒体不管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西方媒体都不会信服”

　　主持人：你目前有收到西方媒体的反馈吗？

　　高昱：有几个给我一些邮件或者是给我发短信过来，说你这篇文章代表着中国媒体的声音，我的朋友里面，都比较认可的。

　　主持人：他们也表示不满吗？

　　覃里雯：驻华的外国媒体好像基本上没有。

　　高昱：有一个《纽约时报》的记者，他现在是在中国一个基金会当教授，他希望能够把这个文章拿到《纽约时报》，看看他们能不能发，我估计难，因为西方媒体对这个问题的态度。

　　主持人：你觉得中国的媒体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西方媒体才信服呢？

　　高昱：不会有信服的。

　　覃里雯：他有一套规则在那儿，怎么样的东西有人看，怎么样的东西会符合他的报纸形象，或者他一惯以来的路线。

　　高昱：确实是这样的，我们不承认这点是不行的。即使我们做媒体，我们对于很多报道，很多话题，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选取性，这个我觉得任何人都不会否认。你说你是独立的，你刊登一切可以刊登的新闻，这是不可能的。

　　“国外媒体看中国，就像我们站在北京看乡下”

　　覃里雯：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点的？因为当下媒体都是从西方过来的这套东西，会觉得媒体标榜公正、客观这些词汇，真的就是公正、客观，但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媒体是有自己选取性的？

　　高昱：很早，1998年的时候我当时才工作不到一年，我们河南发生了一个很著名的事情，一个公安局的局长，他是郑州高新技术区的公安局局长，他酒后开车撞死一个小孩，然后把他爸爸拖在车轮下拖了很远，这是很著名的一个事情。当时全中国的媒体都报道了，包括当时大河报进行了报道，包括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都跟进采访，全中国的媒体好像都在报道这个事情，我也去报道了。我一开始做了一个采访方案就是说，这样坏的一个人在什么样生长环境生长出来的，怎么又能够成为一个公安局长，当时想做这样一个度的挖掘报道。去那儿之后先去找大河报的人，大河报的人说认为这个人不应该杀，我觉得很奇怪，好像这个事情是你们先报道出来的，你们居然说他不应该杀，这个是很奇怪的。他们给我讲了很多，比如这个人喝醉酒了，不构成故意杀人罪或者故意伤害罪，只是因为喝醉酒交通逃逸，法律严格上是这个，不应该杀。包括我也采访了一些律师，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你会发现很多媒体意识到这一点了，这种态度发不出来，因为全中国人都认为这个人是坏蛋。

　　主持人：民意造成的压力。

　　高昱：对，没有人敢说。包括还有一个问题，有一些媒体捏造了一些他说的话，他没有说，比如有一个电台的节目说他说我为党工作了一辈子，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我枪毙了，这句话，他的女儿也好、他的律师都告诉我没有说这个话，但是媒体就说他说过这个话。反正这个事情就变成一个没有是否的事情了，最后就因为这个事情引起了特别大的轰动，是一个政治问题。

　　覃里雯：就想到媒体不管是在哪个地方，一定会受到这种民意的压力或者当下流行的主流观点的压力，最后整个政府政治导向的压力。

　　高昱：可能媒体的一些偏见，一些他所要强调渲染的某些东西，可能使这种舆论压力更大，他可能并不一定违反了事实，但他只是说了一部分事实。

　　覃里雯：但这就很绝望了，如果我们采用这样的角度的话，来看媒体的工作原则的话，你说这个怎么进行呢？

　　高昱：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首先我们所有人必须承认，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全客观公正的人，我们实事求是地讲，我们看到的都只是部分事实，你永远不可能看到全部真实，就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不要认为自己代表着正义的化身，代表一切的事实，这是不可能的。第二，你在做报道的时候，或者你在做评论的时候，要尽可能让自己平和、温和，多从你批评的对象角度出发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时候再去决定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或者说以什么样的度去批评一个人、去赞扬一个对象。第三个，你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多反向思维，我们做媒体人来说，第一，必须是怀疑态度，首先是怀疑你自己，怀疑你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怀疑你自己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可能长期形成的思维惯性，怀疑根据你自己的价值观、根据你自己的思维定式对于一个你所没有了解到的事实的选择。

　　覃里雯：你相信同样的这种态度也会在西方媒体那边得到体现吗？

　　主持人：你刚刚说到的反向思维，我们现在从CNN、BBC角度来看的话，他们报道的取向到底是什么样的取向？

　　高昱：中国有一句话内外有别，西方媒体在国内报道的时候，他在报道身边的事情，所在的环境的时候，很多人确实是反向思维的，他不相信所谓的权威，不相信所谓的政府，他们说总统是靠不住的，理论是靠不住的，权威是靠不住的，他们都是接近事实然后以这个角度看这个东西。但是国外报道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这没有办法的，就像我们到一个乡下去一样，我们是站在北京的一个角度看，我们觉得你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这个有问题、那个有问题，我们总是站在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是人本性的弱点，任何人都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