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上大学
1973年,推荐上大学已经进行到第四年了。 这一年,国务院批转《关于高等学校一九七三年招生工作的意见》指出:在政治条件合格的基础上,要重视文化程度,进行文化考查。
考试的消息传到农场,有志青年看到了希望。这一年推荐上大学时,林锡琦和三四个排级干部都被推荐上去。这时,连队里召集排级干部开会,说农场的广阔天地需要骨干,干部应该带头留下来。那是一个思想单纯的年代,为了广阔天地,林锡琦放弃了考试。这一年又出了个张铁生,以“白卷英雄”的形象掀起了反考试的潮流。农场里考试成绩最好的人,却没有上成大学。
上大学的梦破灭了,生活还是年复一年,农场一直在亏损。似乎知青干活干得越多,亏损就越厉害,林锡琦特别不理解,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有意义。怀疑的情绪也在知青中蔓延,辩论像地下的野火一样被点燃:究竟知青下乡是权宜之计,还是做长远打算来培养接班人呢?
1976年1月的一天早上,林锡琦正在地里干活,就听到大喇叭里播哀乐,“哎呀,谁去世了呀?”听说是周总理逝世,林锡琦心里慌得不得了:我们国家以后会怎样呢?
这一年,农场里的知青已经走了很多,有参军的,有上学的,也有招工回家的。林锡琦在农场已经呆了8年了,她不想参军,也不想进工厂,最想的就是有机会能上大学。
这一年的推荐上大学,先是班排推荐,然后是连队推荐,农场组织了相对严格的考试。考试结束以后,团政治部一个知青出身的副主任对林锡琦说,如果没有考试,你可能就比较吃亏。团里有一些本地干部的孩子也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了……听她一讲,林锡琦心里有了把握:只要考试成绩比他们好,我就能上大学。这年冬天,林锡琦终于拿到了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话剧的诱惑
1977年1月到2月,在林锡琦踏上回乡之路的前后,从北京的中国美术馆,从天津的文化馆,从二炮部队,从安徽的公社,从昆明的文化局,从江西的农场,正有一些青年像林锡琦一样,一路赶车,赶船,从四面八方赶往上海方向,他们身上同样带着一份复旦大学的“工农兵学员”入学通知书。
在那些激动人心的时刻,也许林锡琦和她后来的很多同学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坐上的是“工农兵学员”的最后一班车。而在车轮滚滚之间,他们或有着对于过往蹉跎岁月的些许惆怅,而更多的则是身为时代骄子的兴奋,在荒芜年代对知识的渴望,以及终于看到施展抱负机会的豪情。
2月的一天,在火车上,宝鸡话剧团团支部书记戴伟激动得一夜没睡。1976年四五月间,听说剧团有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时,戴伟高兴坏了。当时他刚从团省委借调回来没几个月,读书的兴头正浓,天天睡在他分管的图书室里,大看特看泰戈尔、西方美学……
1970年,戴伟作为中学的文艺骨干,被选拔进了话剧团。由于父亲在“文革”中被打成“走资派”,戴伟从上学时就尝尽辛苦,对于能进剧团,有碗饭吃,他觉得真是太好了。那个年头,他精神愉快,干劲也足,上午训练,下午排戏,晚上演出,10点的时候,还要到工地去干活,一般都要忙到凌晨一两点。他从做演员开始,很快做到演员队长,并入了党。剧团里讲究又红又专,一专多能,戴伟经常给学员讲课,讲形体,讲表演,讲朗诵,又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谈话剧体会。
那时的戴伟很喜欢读书。一进话剧团,他跟着老大哥悄悄背《古文观止》、《孙中山传》,背《共产党宣言》:“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他在练习台词中学习着知识,在读书中获得了乐趣,对书中的美好世界很是向往。但这个世界到底在哪里呢?他又说不清楚。
1976年推荐上大学的消息,让戴伟依稀看到那个世界的影子。当时剧团只有一个名额,竞争者有十几个,最后只剩下了他和一个编剧。那一天,复旦的老师到剧团来要人,剧团领导通知戴伟去,他非常高兴。30年后,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也不知深浅,去了就谈东谈西,还说自己年轻,以后还有机会,把名额让给别人吧。当时来招生的复旦老师说:你怎么能放弃了呢?复旦有个话剧团,历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演出过《雷雨》、《日出》等多部名剧,洪深、马彦祥等人都和它结过缘分,你去了正好可以发挥特长。
最终是话剧打动了戴伟,其后的日子就是等待通知书。1976年底,戴伟既兴奋又有些提心吊胆:“四人帮”都粉碎了,会不会恢复高考?推荐上大学还算不算呢?在望眼欲穿里,通知书来了,戴伟看了又看,还在担心:这到底算不算数啊?
那一天,在赶往上海的火车上,兴奋的戴伟把剧团给买的卧铺让给了一个女孩子,自己跑到硬座车厢,和同到上海报到的老乡聊天,天刚亮的时候到了上海。
(责任编辑:梅智敏) |